戌时过半,天色漆黑。
绵绵冬雨又起,天气愈发寒凉刺骨。
城南府学宫。
学宫深处的文昌祠的背后廊道,左右各有三间颇为不起眼的小厢房。
左首第一间房乃是韩夫人所住,此时她的房内坐着三个身穿儒衫的公子与一个劲装男子。
三位公子分别是赵丰、赵载和吴敬祖,而那劲装男子则是原零陵城东门守将赵吉晟。
说起来这四人还都有些亲戚关系,赵丰和赵载乃是亲兄弟,吴敬祖是他俩的表弟,而赵吉晟则与他俩是远房堂亲。
他们正陪着韩夫人围坐于一盆炭火前,虽说众人的衣着都甚是考究,但那炭火烧的却不太旺。
之所以如此‘节俭’,一来是由于赵丰和吴敬祖为了救赵载,已是被掏空了银子。
而今日他们又借了一万余两银子去抢购了两份愚溪军债,因此如今都已是穷的叮当响。
至于说韩夫人,就如唐世勋曾腹诽过的那般,她就是个败家娘们!要知道她的吃穿用度哪样不讲究?且她从来不缺银子花,因此从来都不懂何谓勤俭持家。
虽说韩夫人现在没法从外地调来银子,但她可是乐观得很,没银子就让赵丰和吴敬祖去借嘛,她又不是还不起!
偏偏吴敬祖又对韩夫人极为迷恋,哪怕他自己已身无分文,都还在想着每日给她煲一碗药膳汤不是?至于那买药膳食材的银子,自然也是他私下跟学宫的同窗们借的。
当然,吴敬祖的家里可不缺银子,但他的家人如今都在高溪市,而高溪市到零陵城之间的水陆两道都被官兵截断,即便有银子也没法运过来不是?
赵吉晟如今亦是穷光蛋一个,前些日子他被秦九和邱大强的人所挟持,还被关在秦府的地牢里遭了几番毒打,此时他的伤势还未愈,但他依旧坐得笔挺,那坚毅的面容很是英武。
赵吉晟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旁墙壁上的小地图,这是他凭记忆所绘的零陵城西南方向之愚溪、西塘观和石山脚等地的地形草图。
而骨瘦如柴的赵载则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短铳,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这是他最近新制的一把燧发铳,无论造型与材质皆更胜他以往的‘作品’,不过他依旧不满意,总觉着还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
韩夫人则在给赵丰等人讲述她手下从傍晚时打探到的消息。
据她手下汇报,全州城的黄员外今晚去柳将军府上赴宴,而秦薇儿亦是代表秦家去了柳府,黄员外此去为了何事还未查知。
除了黄员外,其他由东安城和全州城来的文秀才等十余个豪商,则全部住在零陵商会旁的秦家客栈当中,不仅有柳将军的士兵在‘护卫’,周围还有许多人在暗中盯梢。
韩夫人的手下在这些盯梢者中发现了汉帮潇湘堂的帮众,还有县衙壮班的好些个白役。
零陵商会的副会长高员外和宋宜璟则在傍晚进入了潇湘客栈,他俩该是去找十三姑商议明日的军债转让价。
城西鼓楼街的李公子府上亦是邀请了两位公子,韩夫人的手下之所以会关注到这等小聚会,是因为这三位公子今日在军债事务所内认购了七份转让军债。
另有城南万寿街的齐大人府上今晚亦是摆了宴席,而参加宴席的全是齐大人的亲戚,连那神叨叨的齐仙姑也去参加了。
其实韩夫人的手下今晚就是奉命去盯梢那些军债持有者。
韩夫人将这些事而说罢后,沉声问道:“诸位都知道那全州城的黄员外、东安城的文秀才和彭四爷购入了四份愚溪军债,你们如何看待这军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