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员外年近五旬,他的须发皆打理得一丝不苟,坐在凳子上腰杆挺得笔直。
虽说这崔员外总是冷着一张脸,但作为零陵城最大的几个建筑商之一,崔员外无疑是最受人褒扬的一个,因为他在建筑上一丝不苟,从不做偷工减料的腌臜事。
就连这零陵城内诸多庙宇和衙堂的历次修缮,亦全都是由崔员外所承包。
当然,这也缘于崔员外的另一身份,他乃是柳将军的亲家,柳锡承那死去的发妻便是崔员外之女,兴许是柳将军感到对崔家甚是亏欠,是以柳将军在明里暗里皆极为照拂崔员外。
不过,即便以如今柳将军的势力之大,崔员外也从未踏入过柳家的大门。
再说这零陵商会,崔员外乃是仅次于正、副会长之下的十位执事之一,他对十三姑倒说不上有多信服,毕竟他的性子本就刚硬,又岂会赞同一个女人来把持商会?
不过崔员外对于子侄辈的宋宜璟却甚是欣赏,因宋宜璟之父与他曾是至交好友,而他今晚来参加这场晚宴正是缘于宋宜璟的热情邀请。
其实崔员外可没想过认购军债,他虽有余银但从不会贸然进入不熟悉的行当,且他对那位唐老夫子也不甚了解。
谁曾想来到这二楼的‘竹’字间包厢后,倒是让崔员外开眼了,而且这第一个大项就是竞拍承建码头,这可是他的老本行!他又岂会不心动?
眼见众人皆好奇地看来,崔员外却在与他身旁的几位老友窃窃私语,他们几人都是各行翘楚,且都错过了认购军债的好时机,而这几人谁还没余银呢?
几位老友正在与崔员外商议‘结盟’拿下一座码头的承建权,他们虽不懂建筑之事,但谁还不信任他老崔呢?
崔员外没有出手虽是有几位家底殷实的老友支持,但这等竞拍他也从未经历过,是以他打算再看看。
而这时,同为建筑商的马五福已是将门滩东码头的承建竞拍价抬至了三万一千两银子。
城西李公子则继续加价五百两。
这李公子极有人缘,坐在他身旁的好几个持有一份军债的公子都是他的‘死党’,且他李家也是底蕴深厚的建筑世家,几个死党亦是给足了李公子底气,不就是银子吗?哥几个结盟,至少要拿下一座码头的承建权。
黄员外也已是考虑清楚了,他再次加入了竞拍的行列,且他直接将竞拍价抬至了四万两银子。
马五福和李公子皆是心头一咯噔,这他娘的过江龙还真个是够财大气粗啊?
崔员外依旧沉吟不语,就连他身边的几位老友亦是紧皱着眉头,见多识广的他们如何不晓得黄员外在全州城有多大的权势和财富?
其实这些精明的商人们都心知肚明,黄员外的权势财富不全靠他的兄长黄千户吗?而今全州守御千户所的黄千户被唐夫子给俘虏了,黄员外此来摆明了是要给唐夫子‘送银子’,哪怕是摊薄了承建码头的利润也在所不惜。
因此,马五福、李公子和崔员外这三个最大的本地建筑商心里皆甚是煎熬,总觉着主动权在不惜砸银子的黄千户手中,又担心若是喊出更高的竞拍价,而黄员外一旦放弃,他们岂非少了许多的利润?
在三人的患得患失之心理下,唐夫子已是顿了两下拐杖,口中唱念了两回,若再顿一顿拐杖即表示门滩东码头的承建由黄员外拿下。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只见坐在第一排的韩夫人巧笑嫣然地举手道:“四万零五百两!”
‘嗡!’
商会中人顿时一阵窃窃私语,什么情况?韩夫人居然还懂这个行当?
而坐在第三排的李公子与他的几个死党本就最是多嘴多舌,他们立刻把大年三十那日在军债事务所,黄员外一个劲地钉韩夫人,导致她那日一份军债都没买到的憋屈事儿给曝料出来。
原来是‘报仇雪恨’啊?崔员外等老辣的生意人顿时一阵恍然,得,那就看看这韩夫人如何大战那过江龙黄员外吧。
黄员外紧紧地捏住佛珠手串,他的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色,这娘们可当真是睚眦必报啊?
十三姑亦是诧异地睨了韩夫人一眼,她如何不清楚韩夫人只因有知县齐大坚送去的十万两银子,才会花八万多两银子认购了十五份军债,但这不懂做生意的疯女人哪还有如此多的余银来承建一座码头?
就如十三姑所料想的那般,从来不懂精打细算的韩夫人确实没甚余银,但那黄员外前日可是在军债事务所当众‘欺负’过她,她可是将此视为奇耻大辱!因此她偏要来做这搅局者。
其实她还真不怕没银子,因为她是唐世勋的女人!即便她真个竞拍下了码头的承建权又如何?没有银子给唐世勋又如何?难道那坏小子还能杀了她不成?
站在上首的唐世勋亦是无语至极,这败家娘们居然还跟黄员外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