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那么你不觉得,将那些杂种魔术师和这片平庸的景色一起夷为平地,效率会更高吗?”
“咦……”
这不像是在开玩笑。英雄王吉尔伽美什肯定会轻而易举地将刚才说的话付诸行动。
因为蒂妮从一天之前发生在沙漠的那场战斗中就已经明白,吉尔伽美什具备这样的实力。
“您说笑了……”
“说笑?这不是距离你‘先祖的夙愿’最近的答案吗?最初将本王召唤于此的小丑,他的性命与这座城市中庸庸碌碌的杂种们的性命有什么差别?用你手上的什么令咒向本王下令‘夷平城市’不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吗?如果你想给同伴避难的时间,本王也可以等你。”
蒂妮思考片刻,怯生生地答道:“如果采取那样的暴行……那我与夺走土地的魔术师们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不足够。这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答案,而是你找到的答案吧。”
如此轻易便被看穿,让蒂妮感到了深深的羞愧。
她自己也明白,这不是真正的答案。
我明明发过誓,要变得比那些魔术师还要贪婪,夺回土地。可是,为什么我会犹豫?犹豫要不要毁灭这座城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连自己的心意也不明白的蒂妮受到了打击,不禁低下头。
无法回答王的问题的自己,即使被处决也不该有怨言。
已经被她舍弃的心中渐渐充满了恐惧的情感。
她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是现在,她却因自己令这名英灵失望而感到恐惧。
吉尔伽美什将蒂妮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笑着继续道:“你产生疑问了,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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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这样才能够打破盲信。不用在意,我就是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想稍微逗逗你而已,忘了吧。”….
虽然他刚才说的话完全不像是在“逗人”,但蒂妮还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蒂妮刚才向自己提出的疑问并没有消失,依然盘踞在她的心中。
吉尔伽美什再次将视线投向街景,百无聊赖地说道:“不过??先不说你的愿望,就是看着这拥挤的人群,你不会有一种想让他们全部消失的冲动吗?”
“这……”
“啧??本王昨日亲自在街上走了一圈,发现这个时代的杂种们有很多都没有生存价值。虽然杂种在本王的庭院里繁荣起来是一件好事,但只长数不长量就徒剩丑恶了。”
“您打算……做什么呢?”
蒂妮担心英雄王会突然说出想将市民们从他的视线中“铲除”的话,但吉尔伽美什却耸耸肩,回答道:“别担心,本王不会屈尊纡贵地去打扫垃圾。”
他俯视着大街,语气依然很是无聊。
“如果是被神附体或是认真想讴歌生命的人倒也罢了,到那时本王会将他们与杂种们间隔开来,但这不是现在的本王要考虑的事。如果杂种们选择的是缓慢的灭亡,那本王要做的就只有静观他们那愚蠢的末路,然后付之一笑。”
他像是在怀念遥远的过去一般,自言自语道:“若他们在本王的庭院中被肆虐的魔物所毁灭,那本王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但若这是杂种们自己选择的路,那本王不会干涉。如果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别的路可选,本王倒是可以作为路标,让他们感受一下艰难困苦的滋味。”
听到这句话,蒂妮同时产生了安心与畏惧的情感。
这位英雄王,真的是将整个地球都当作自家庭院的王啊。而且还是拥有坚定的“自我”,对人类做出所有裁决的王中之王。
蒂妮觉得那是一种不同于天罚的事物。为了弄清这是什么事物,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吉尔伽美什。
“怎么了?你终于发现这世上最好的娱乐便是注视本王的荣光了吗?很好,本王准了。你就好好地看着本王,然后将本王的威仪告诉子子孙孙,直到星球毁灭的那一刻吧。”
吉尔伽美什这次应该是在开玩笑了,但又似乎是认真的。
虽然我不太懂他,但他真的是很厉害的人啊……尽管看上去老成,但毕竟蒂妮还是个小孩子,她似乎把吉尔伽美什奇异的言行举止和超出普通人常识的一面也都当成了“王该有的素质”。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两个还挺般配的,不过英雄王对此无动于衷,又随口说出了肆意妄为的话:“好了,今天该做的……就先来打扫虱子吧。”
“虱子?”
“嗯,有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打扰了我与吾友的重逢之喜,本王昨日在街上转了一天,都没有找到那个无礼之徒。既然如此,那就坐等对方主动现身吧。”
“坐等……是要在这里吗?”蒂妮不解地问道。….
英雄王用自信满满的声音答道:“当然。圣杯战争最大的强敌之一现在正占据着这个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注意不到。唔,另一个强敌,也就是吾友现在也在森林里闹得很欢……不管虱子会被哪一边吸引,最终都会变少。”
也不知道吉尔伽美什哪里来的根据,总之,他的语气充满自信。
“虫子是抵抗不了耀眼光芒的,只要一被引来,就会被灼烧得不留一丝痕迹。”
吉尔伽美什的话音刚落。
一道锐利的风就从斯诺菲尔德的街上穿过。
············
警署署长室。
“呀——你还好吗?小可爱。”
听到弗兰切斯卡用刺耳的声音与自己搭话,奥兰多厌恶地回道:“滚,老巫婆。”
“咦咦咦咦?虽然我早知道你背地里这样叫我,但亲耳听到还真是伤人啊。比起精神上的伤害,我更喜欢肉体上的,希望你的态度可以客气一些啊。”
“闭嘴。”
奥兰多对这名哥特式洛丽塔打扮的少女露出了明显的敌意,但后者没有一点儿要回去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闭嘴。不过我还是想说一件事,你成天老巫婆、老巫婆地称呼我,可这具身体我才用了三年,内脏都还很干净。你要看看吗?”
说着,弗兰切斯卡掀起衣服,露出肚皮。
这一露就让人看到,她的肚皮上有些异样。乍看之下很干净的腹部上面有一个原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道直接长在肉上的宽宽的拉链。
仿佛用人类牙齿制成的拉链从左右肋骨一直延伸到肚脐下方,让人不愿意去想象一旦拉开,会看到什么。
“要看吗?想看吗?想看吧?女孩子的秘、密、内、脏。”
弗兰切斯卡蛊惑般的嘻嘻笑着说,奥兰多却无动于衷。
“你到底有什么事,是来嘲笑我们吃了败仗吗?”
“怎么会?我是来探望你们的!真是一场灾难呢,死徒居然当上了御主,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得快点解决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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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胡扯,谁不知道你在暗喜,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啊,果然露馅了吗?不过我真的讨厌死徒,因为他们是人类的敌人嘛。我可是人类的伙伴,所以不会让他们得手的。”
见弗兰切斯卡信心十足地昂首挺胸,奥兰多再次厌恶地说:“你们只是在互相争食吧。”
“咦咦咦咦?你心情不好?这么受打击的吗?因为那个帅帅的神父抢走了风头吗?”
“我更关心圣堂教会那边要怎么处理。”
“先不管他们就可以,反正要是有御主想投靠他们肯定就会自己投靠了。”
弗兰切斯卡转了转伞,忽然气鼓鼓地说:“其实傍晚发生的那件事对我来说还是有不好玩的地方的。”
“什么地方。”
“因为最后引人注目的只有代行者和死徒啊!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怎么能在初期就让那种外来者大出风头呢?”….
弗兰切斯卡将拳头和伞挥舞得嗡嗡作响。
挥着挥着,她突然停下动作,将双臂大大张开,不知道在对谁断言道:“圣杯战争的精髓果然还是在英灵(从者)和魔术师(御主)身上啊!”
“……”
“……你不这样认为吗?”
弗兰切斯卡看向奥兰多,坏坏一笑。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署长室的玻璃窗全部被震碎了。
不只是署长室,整个警署北侧的窗户都在呼啸声中化作了风中的碎片。
“哈哈哈哈哈哈!开始了开始了!买场刊了吗?拿爆米花了吗?啊,警署署长还是会选甜甜圈吧?不快一些就会错过这场世纪之战。”
“你!”
奥兰多恶狠狠地瞪着弗兰切斯卡。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窗户被震碎的地方不只是警署……
············
几十秒前,斯诺菲尔德北部大溪谷。
从吉尔伽美什被召唤出来的那个洞窟再往北走几公里,有一片红壤溪谷。
在一座与“水晶之丘”最顶层的海拔相差无几的高地上,站着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身高几乎超过两米的瘦削男人。
他的手中握着一张弓。
弓比普通的木弓要大,但在高个子男人的手中显得十分小巧。
男人身上的服装已经不能用奇妙来形容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异样”。
最先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一块纵向覆盖身体的带纹长布。
那块布并不是披在他的肩上。
而是覆盖在他的头顶,直接将脸和后脑勺遮得严严实实,垂落下来的布也将身体的正反面掩藏起来。
透过布的缝隙最多只能看到耳朵的轮廓,甚至都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前方。
长布下面的身体上虽然还系着腰带,穿着裤子,没有鞋子。但上半身好像除了那块布之外别无他物,只用浓艳的染料将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涂满。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用白色染料涂了某种图案,不过被挡在长布之下,无法看清完整的纹路。
乍看之下,这个男人仿佛是出现在恐怖游戏中到处追赶主人公的角色。他在长布的遮盖下扬唇一笑,沉默地拉满了弓。
然后松开弓弦,射出了一支箭。
那支箭远远超出了风速,甚至凌驾于音速之上。
············
斯诺菲尔德上空。
宛如斩击般的风在斯诺菲尔德的街上呈一道直线穿过。
撕裂空气、释放冲击波、让周围响起轰鸣声,都已经是风吹过之后的事了。
风的中心有一支箭。
箭的前行方向是建在斯诺菲尔德中心的高楼“水晶之丘”的最顶层。
这支箭由神秘男人在溪谷的高地上射出后,没有丝毫减速与下滑。箭违背着物理法则,像激光一样冲向前方。
箭的移动距离已经到了二十公里,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那名弓箭手不是普通人类或魔术师。….
冲击波从城市的空中穿过,位于下方的建筑物的玻璃全部因声音和冲击接二连三地破碎。
如果被这样的东西直接射中,人类??不,英灵都不会安然无恙。
这一击只要碰到脑袋,就会在瞬间让目标的上半身都化为粉末。
箭矢笔直地向着目标前进。
向着坐镇水晶之丘最顶层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以及站在他身边那位少女御主的头部。
············
“水晶之丘”皇家套房。
一直面对着吉尔伽美什的蒂妮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北侧的窗户。
“咦?”
声音还没有传到这里。
她只是察觉到空中的魔力有一种奇妙的紊乱,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而已。
然而当她感受到裂风的时候,已经晚了。
化作一点的“死亡”早已逼近到了少女来不及作出反应的距离。
不管怎么做,都无法避开那支超越音速的箭矢。
至少她是这样。
就在箭矢逼近到离酒店只有二十米的时候,刹那之间,窗外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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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闪光划破天际,无数细小的雷电随即亮起。
其中一道雷正中那支箭矢,将本应必杀的一箭在射中目标之前击溃于空中。
房间的玻璃却被冲击波震碎,向室内的众人袭去。
“……”
无声的咏唱——
从蒂妮手中卷起的风化作一道防护壁,将向她、吉尔伽美什以及黑衣人们扑来的玻璃碎片全部弹飞。
“您没事吧?”蒂妮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向吉尔伽美什问道。
闻言,毫发无伤的英雄王不悦地答道:“没事。”
“刚才的雷是……”
“整片雷击都是本王的宝具,它们似乎迎击了什么东西。”
听到吉尔伽美什若无其事说出来的话,蒂妮不禁重复了一遍:“迎击?”
她看向窗外,只见大楼上方飘浮着几个圆盘。
在美丽的远景景色下,那件由多种几何图案构成的宝具身缠着小小的雷电,像时刻戒备一般正不断地在周围旋转。
“那是自动防御宝具(auodefencer),毕竟吾友有可能会出于玩笑向本王发动奇袭,以防万一,本王便将其设置在那里,不过……”
吉尔伽美什看向北方,从“宝物库”中取出一件宝具。
那是一个同样飘浮在空中的金色圆环,中央镶嵌着奇妙的扭曲透镜。
虽然看似只是一个透镜,却可以像望远镜那样映出远方的景色。
“没想到居然会弹开弓兵(arcer)的箭。”
出现在圆环中的,是一个对着他们的方向举弓的狂妄男人。
“弓兵?”
蒂妮的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弓兵只有这里的吉尔伽美什一人。
莫非是以弓为武器的骑兵、潜行者或者狂战士之类的职阶从者?
蒂妮透过金色圆环看到那名弓兵,首先被他的能力值之高惊到了。….
单看能力总值,他甚至超过了吉尔伽美什。
果然是狂战士?
在蒂妮心生警惕的同时,吉尔伽美什面无表情地低声道:“……要来了吗?”
可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第二箭”早已射出来了。
自动防御宝具发动雷击,试图迎击飞来的箭矢——可那支箭即使被好几道雷击中了,也仍然擦着雷击的间隙射向吉尔伽美什。
电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也就是雷的速度虽然比光要慢,但照理说,想捕捉到一般的箭矢也绰绰有余了。
可是,那支箭的速度超出了人类的界限。
吉尔伽美什瞬间变成铠甲装扮,用左臂挥落了那支箭。
但或许是因为威力并没有完全化解,他的一部分铠甲碎裂了,在地板上留下黄金碎片。
“……哦?”
一脸冷漠的吉尔伽美什看了看自己破损的铠甲,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射箭的本事不错……却是一个不识礼数的野蛮人,就让他为本王的宝物除除锈吧!”
下一刻。
一个巨大的宝具于酒店顶层出现,并停靠在破碎的窗外。
“这是……”
“蒂妮,你到后面来。”
“可以吗?”
“把你留在这里,本王无法保护你不被那不祥之箭射到。在本王履行与吾友的约定之前,你这个御主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