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听她说的叫什么话?都是二哥惯的!两天不打,上房揭瓦,爸,你得教训教训她!”
“三姐,我看就算了,你跟一个下人叫个什么真?忙去吧。”
“哎!”沈九冲响铃点一下头。感激看了史响铃一眼,史家孩子咋这么不同?
过年也就象过山车,在人为制造的惊喜中,惊心动魄一阵子,一切如常,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把日时从指缝漏掉,生活就象一叶轻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荡一下,半分惊喜半分惬意,甚至还有半分颤栗,从顶峰飘逸一样,重回平常,生活的琐碎要承载,生活的沉重要扛起,忙不择路,心无择从,许多无奈,象细屑渗透进我们的生活。
春天虽然来了,冰雪倘未消融,就在这样春浅无痕的日子时,正月初九日,一顶花轿在吹吹打打中,抬着陈梅梅,从小东门,在众众目睽睽之下,任人指指戳戳,带着几多无奈几多希冀,在懵懂羞色中,被抬进黄家大院。马上的黄兴忠木木呆呆,被人从马上连叫加拽扯下来,在进入黄家大院之前,鼓、号、唢呐,象暴风骤雨,对着他吹,一条宽宽的红布带,硬生生被人塞在手里,然而,是陈梅梅跳火盆,他不知道往哪儿走,幸亏有经验丰富的白金枝引领。
他扯着布带在头里,陈梅梅顶着盖头,被人扶着跟走。
七言八语,被唢呐声淹没其中。
“新娘子的脚好大呀!”
“新娘子好胖哟,搂不过来,哈哈……”淫荡地嘲笑。
“新娘子粗壮!”
“新娘子……”
这些不和谐的声音,象风灌进他的耳朵里。
“走呀,走呀,往里走!”有人催促着他。
客厅中挤满了男女老幼,一张张笑脸乐开了花。
黄兴忠心生愤怒,但又不好发作,到了客厅,他被人叫停,陈梅梅被人推搡着和他站一起,他吸吸鼻子,能闻见陈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听得见她一起一伏的喘气声,是她的香,还是扑上去的胭脂香或是雪花膏的香,有槐花的清香,不知怎地,古乐停了,人语窃窃,不知是谁,清清嗓子,在那里高喊:“跪----,一拜天地!”他腿有些僵硬,本不想跪,“跪下吧你!”被人在腿弯里踩了一脚,众人哈哈大笑,刚跪下,被人按了头,磕一下,“这就对了嘛!”听声音,八成是他舅舅家老表,这家伙油滑得很,“继续继续!”还是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二拜嘛!”听声音,八成是他舅舅家老表,这家伙油滑得很,“继续继续!”还是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二拜高堂!”黄兴忠向上瞅了一眼,看见母亲那张微红并满含笑容的脸,在她的旁边,有父亲牌位,有人举着父亲的遗象,和母亲并排,心就猛然酸一下,正在犹豫时候,腿弯又被那家伙踹上一脚,“我说你就不能灵动一些?”黄兴忠趔趄一下,撞陈梅梅身上,众人大笑,有人扶住陈梅梅,“哟,好沉呀,是不是娘俩个?”“表弟,不是我批评你,不用这么猴急猴急的,呆会儿拜完天地,她就是你的地,要怎么耕,还不由着你?深一犁,浅一犁,谁敢说个‘不’字?注意啊,床可是木头做,别摇散架子了!”说着,他拧开手中水杯,把茶吸咂有声,“你就别开玩笑了,办正事!”“这是正事!”“二拜高堂!”他们跪下,听见了陈梅梅殷殷的哭泣声,“夫妻对拜!”两个人都吸取了教训,“咚!”头撞一起了,“哎哟哟……”黄兴忠抚着头,新娘子也一样,众人“哈哈……”笑喷了,大珠小珠落玉盘,“表弟,我说你倒是悠着点!”然后,拍拍黄兴忠的肩,“礼成----!”众人一哄而散。
“可以抱着她,去洞房了!下面该干什么事知道不?”不知谁说一句。
这本是戏语,黄兴忠偏就当了真,一下子愣是没抱起新娘,众人大笑。
“你真笨!”陈梅梅拧他一脚。
白金枝把红绸子塞在他手中,“牵着她去吧!”
头顶盖头的陈梅梅,被黄兴忠带进屋子里,然后,白金枝和许多人簇拥着进来,把陈安坐在一把镂空雕花木椅上,然后转身,点上两支红红的粗壮如胳膊的蜡烛,“你出去吧?招呼客人!”
黄兴忠走出洞房,在长长的走廊里,进退无趣,到处都是人,胡吃海喝浪笑,那震耳欲聋的唢呐声,声声相叠相错,直往云霄中钻。
夜深了,客散了,春风初渡,风尖尖厉厉的芽子,往地面上钻,往人心中钻,这一天的噪音还在余音绕梁,有些微醉的黄兴忠,慢慢走进来,呓语般,“别再傻傻地枯枯坐着了,你自---自便!好累呀,好困呀!”黄兴忠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办,蜡烛火苗扑扑,陈梅梅这时要小解,憋了太长时间,碍于俗礼,愣是不吃不喝不动,几个小时下来,屁股坐疼,腰坐弯了,耐心坐完了,见屋子里没人,“哎,你起来,把我盖头揭了!”
“不就一层布嘛,又不重,自己揭,我不想动!”
“嘿!还有这事,你是真不懂,还是……?”陈梅梅急了。
“盖头又不是我给你盖上的,干嘛要我给你揭?你这人真烦,我累了一天了,告诉你,我没有功夫伺候你!”
“你!你就是个混蛋!”
“哟呵,敢骂我?胆子不小哎!”黄兴忠从沙发上,往下滑动,“欠收拾,是不是?难怪常听人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说得不错!这是我家,我是一家之主,晓得不?”他走过去,抱着臂膀,来回走动!“原来你是个大脚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