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些无奈卖身的田舍奴们哪里是太懒,明明是连年天灾导致土地颗粒无收,再加上世家落井下石,这才导致他们迫于无奈的卖身与世家!
杜荷同样意识到了什么,嘶哑着声线,无比艰难的念完了纸上最后一状:“贞观六年夏,天下大疫,强收众小娘土地四百零五亩永业田,卖为奴籍!”
侯杰听着杜荷念着那纸上文字,心情沉重。
虽然他事前已经读过一遍,但再次听到时,心中依然感到难受。
他仰头灌下一口闷酒,然后指着那张纸说:
“这最后一行里提到的那些小娘,便是不久前,在城外平疫中立下大功的医护人员...”
侯杰的声音低沉,带着消磨不去的苦笑和无奈。
“可悲可叹的是,她们救下了所有长安人的性命,却没有一个长安人在她们危难之时,伸出援手回报与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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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杰冷笑一声,愤懑低喝道:
“更讽刺的是,这里边还有些人选择了恩将仇报,不仅强行收走了众小娘用命换来的恩赐,甚至将这些救命恩人卖给别家成了奴籍...”
杜荷用力一抹脸上泪痕,略带哽咽的嗓音质问道:“侯二,你说的这有些人,是不是指的某家!”
他从来就不是个愚笨之人。
自贞观三年父亲病重以来,家中每年的收成情况,都与这信笺上的罪行丝毫不差。
再加上侯杰特意点名要他来宣读这份书信,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怪不得,怪不得自从父亲卧病之后,就常常叮嘱自己——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不要再回族地,原来是怕族人事发,连累到自己!
也难怪,族里送来的珍稀药材,父亲宁愿就这么病死也不吃上一口,原来...原来这些药材里边,都是用治下百姓的鲜血换来的!
“这个嘛...”
侯杰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鬓角。
让杜荷亲自来读他家的罪状,自己就有点觉得不好意思了,现在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往他家伤口上撒盐...还是别了吧,自己还想挽回一下自己的风评。
“你说,是不是!”杜荷嘶声怒吼着问道。
“...是。”侯杰无奈叹了声,点头道。
不等侯杰话音落下,杜荷便一脚踹翻了身前案几,心中怨恨与怒火再也不可遏制。
这一刻,他想起了家中长辈对自己的期望和压力,他们天天按着自己脑袋,要求自己苦读圣贤书,效仿圣贤之举,有朝一日能青出于蓝...
可那些长辈读的,又岂是圣贤书,办的是圣贤事?
他们一脸的道貌岸然,背地里做的却是以权谋私,鱼肉百姓之事。
他要是还想徇私舞弊,糊弄过去,好让自己继续舒舒服服的过好日子,那他这些年的圣贤书才叫白读了!
“今日...”杜荷哽咽着,突然跪倒在地,语气坚定的请求道:“今日,某请诸位兄弟随某共讨家贼,还周至县内乡亲们一个公道!”
这一跪的决意,在场人见了无不色变。
见杜荷如此大礼,原本还想问个究竟的王敬直顿时就闭上了嘴巴,捂着双眼不忍再看。
诸位纨绔同样脸色难堪,杜荷他家素有清廉之风都是如此,那自己家里的情况,也未必比杜家好到哪里去...
现在他们也明白了,这一行不去也得去了,不仅是为了杜荷这一跪,更是为了挽救自家的声誉。
一想到自己吃穿用度的锦衣玉食,都是剥削百姓而来的成果...他们心中就升起止不住的恶寒。
侯杰目光如炬,静静的看着这些人越发阴沉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