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大部分黑暗信徒似乎盲目与理智并存,这让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苏长风的回答倒是简洁而一针见血:“其实无他,欲望而已。”
“欲望?”
“在通常的宗教洗脑之中,你需要死亡之后才能得到的东西,但在这里,你可能真正能够得到。这就是有没有真神存在最大的区别,也是我们感到难以下手的原因。”
“可真神只是存在于艾塔黎亚不是么?”方鸻忍不住问道。
“如果你把艾塔黎亚看做是一个不存在的,虚幻的世界,甚至只是一场游戏人生,的确如此。”苏长风点了点头,“但问题在于,星门相对于地球来说是真实存在的。”
“我不太明白。”方鸻实在无法理解这之间有什么区别,星门是星门,地球是地球,纵使黑暗信徒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渗透到地球上来,但他们在地球上也只能与常人无异而已。
“举个例子,”苏长风说到这个例子时,眼中闪动着一点幽光,“永生。”
“永生?”
方鸻听到这个词时楞了一下。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拜龙教徒们总是不厌其烦地提到这一点,他们所一直狂热地追求的东西,虽然在方鸻看来变成怪物实现永生,怎么想都不划算。
“你在地球上当然不可能实现永生,但在一个有真神的世界中呢?”苏长风意味深长地说,“如果黑暗众圣许诺给你永生不死,那么你留在星门之后与留在地球上又有什么不同?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人的共性,甚至越是优秀的人越是如此,这正是为什么黑暗信徒如此棘手的原因之一。”
“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永恒,纵使是神也有熄灭的那一刻。”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永恒了,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活一千年,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了。”苏长风答道:“想想看,如果让你去杀死其他人,但好处是可以获得更长的寿命,哪怕只能留在艾塔黎亚,你会去做么?”
方鸻默默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
“那么加上你身边的人呢?”
方鸻怔了一下,但沉默了片刻,还是摇头。
“这就是我们和其他人的区别了,”苏长风答道:“大部分人心中还是有理性存在的,他们情愿当一个人,而不是野兽。但连你也会犹豫片刻,不是么,因此你也就不难理解黑暗众圣的追从者为什么如此甚众了。”
明亮的月色已经升上了港口上空,正是月初,犹如一轮弯钩悬挂在云海之上。淡淡的银华映照着天边缓缓移动的云墙,犹如几位高耸的巨人,沉默地看照着这片大地。
北风推着云层前进,不断变化着形状,偶尔卷起几枚枯叶,落在方鸻身上。让他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举起手将它们从大衣上扫了下去,这时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从后面伸了过来,按在他的肩膀上。
方鸻微微一怔,回过头去,看到大猫人束成辫子的鬃毛,与上面映着月华的金属束环。狮人圣骑士抬头看着前方,没有看他,受伤的那只眼睛微微眯着,银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当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的时候,他心中就开始学会装得下一些事情,”大猫人缓缓开口道,“不过没什么事情是跨不过去的,我从过去的经历之中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曾放弃过一些坚持——但只有这一条,始终陪伴我左右。”
“大猫,你说的这些东西放在我们那个地方叫做心灵鸡汤,这年头还信这个东西的人已经不多了。”
一个聒噪的声音从树上传来,狮人圣骑士抬起头去——方鸻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也不由向那个方向看去,正好看到帕帕拉尔人坐在上面,一只手扶着树干,摇晃着一双小短腿,黑漆漆如豆子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们。
方鸻楞了一下,“帕克,你什么时候跑到那个地方去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了,”帕帕拉尔人答道:“不然你以为刚才那些树叶是谁丢到你身上的,是不是很有意境?”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方鸻手中丢出一道金光,正中他鼻梁骨,惨叫一声向后一仰一个倒栽葱从树上栽了下来。还好这是艾塔黎亚,要放在地球上这一下至少得让他来个高位截瘫什么的。
大猫人抚着胡子看着帕帕拉尔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微微一笑,所谓自作自受,大概就是说的这个了。
方鸻拿帕克当了一次出气筒,心情总算好受点了,这一天以来自从从军方那里得到消息,又经历了之后的一切,他虽然自认为意志力还算坚韧,但还是有一些心乱如麻。
他这才看向一旁的大猫人,说了一声:“瑞德先生,谢谢。”
他当然明白,狮人圣骑士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是来安慰自己的。七海旅团中可能还不太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大约也知晓了他与他父母,与舅舅一家之间的事。
“不必谢,其实这时候应当另有人来陪你的,不过你的舰务官小姐恐怕暂时走不开,”瑞德笑了一下答道:“你不嫌弃我这个替代品就成,当然我也明白,比起大男人来,当然是美人儿相伴更合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