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垕长长的吁出口气。“谢…谢曹司空!我…我自当会去军前讲明,是我…是我故行小斛,盗窃官粮,罪该…罪该千刀万剐。”
一言蔽,这下不用许褚拖拽,王垕大大方方的向帐外走去。
人终有一死,可…他王垕的死很厚重,很殷实!
从某个意义上讲——重于泰山。
“踏,踏…”
脚步声渐行渐远,“唉”独自待在大帐内的曹操长叹出一口气。
作为枭雄,他不会感情用事,也不会因为一个粮官,而心存愧疚,可…接下来要面对,便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攻城了。
这下?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个王垕死于这攻城战之中!
“唉…唉!”
一想到这儿,曹操无奈的长叹。
粮食…这该死的粮食,又一次成为他曹操的掣肘了。
他感觉,他这辈子好像永远过不去这个坎儿,就没有什么方法,能让粮食运输的效率极大的加强么?
许都城的工房?这工房掌事,到底是…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就不能造出一个能通过险滩、峭壁的粮车么?
话音刚落…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在大帐外响起。
原来是虎贲军前来禀报。
“禀报曹公,黄忠将军、典韦都统来到军营了。”
唔…
曹操一怔,来就来吧?就不是粮食来了,至于专程来通报么?
才刚刚想到这儿…
虎贲甲士的话接踵传出。“黄忠将军、典都统带来了一百余车的粮食,请曹司空前去验收!”
啥?
粮食?一百多车的粮食?
一下子,整个大帐内安静了下来。
居然…有粮食运过来了?
曹操有些不可思议,不是…不是因为浅滩,因为陡坡…粮食的运送全部靠骑兵随身携带么?
粮车运送?黄忠?典韦?是怎么做到的?
曹操的脸色一沉,这太匪夷所思了!
这下,曹操可坐不住了,他急问这虎贲甲士。
“当真?你当真看到了粮车?”
虎贲甲士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末将生怕空欢喜,特地…特地去检查了一番,粮车内的确藏有粮食,呃…准确的说,那不能叫粮车,而应该叫‘牛马’?”
牛马?
曹操感觉耳朵里听到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儿。
牛马?什么牛马?
如此陡坡…牛马怎么可能运送,稍微有点常识的也该知道,在陡坡里,山羊才是王者呀?牛马…牛马在山地中就是渣渣呀!
不过!
既然是龙骁营的黄忠、典韦,那这“牛马”…想来必是羽儿授意的。
这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么?
这是好消息呀!
一下子,曹操这些天抑郁了许久的心情,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好,好的很,前面领路,带我去看看!”
曹操整个人激动至极、亢奋至极…
也难怪,人都是这样,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他粮食来了,那至多也就高兴一下,可…一旦心情跌落到极点,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羽儿果然有办法呀!
曹操巴不得把这句话向所有人宣示,自己的儿子,就是这么优秀,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顷!
等等…
曹操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似乎,还有个王垕呢?
粮食一旦出现了…他似乎可以不用死了呀?
曹操如果想杀他,想让他背锅,会有一千种方法。
可曹操如果想救他,一样会有一千种方法。
王垕,倒是个老实人哪!
想到这儿,曹操急忙吩咐道:“来人,速速去告诉仲康…刀下留人!”
…
…
此时此刻的王垕,他被压在地上,他的身后是刽子手。
就在片刻之前…
他在无数甲士面前大方的承认,这小斛分粮,是他私自决定这么做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重要,也没有人关心。
甲士们只想要用他的命,来平息自己这十日以来的饥饿!
刽子手正在磨刀,这是许褚特地吩咐的,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尽量一刀给他个痛快的,毕竟…人家王垕也是为了大局…
这点,刽子手不懂,但许褚懂。
在曹营里,做曹操的护卫,很多事情,曹操不能做,他许褚要替曹操做到。
“王粮官哪,你莫要嫉恨曹司空。”许褚走到王垕的身前,做最后的宽慰。“这乱世就是这样,若然俺不是遇到了陆公子,不是跟了曹司空,还知道死在哪里了呢?保不齐比你死的更惨。”
声音很轻…
这很不符合许褚一贯的嗓门。
讲到这儿,许褚拍拍王垕的肩膀。
“好在,你家小都安顿了,你算是一条命换了一家的荣华,就从你方才大大方方的‘认罪’,俺许褚就敬你是条汉子,若不是你就要死在这儿了,俺真想把你举荐给陆公子,让你去龙骁营…委以重任。”
呃…
虽然大限将至,可许褚这么一番话,还是让王垕心情颇为愉快。
当然…许褚说的没错,他儿子、他父母会有更好的生活,唯独…他有点担心的是他妻子,不知道曹司空会怎么对待她?
会不会…
想到这儿,王垕猛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要往这个地方去想了,想多了,都是眼泪。
“一路走好,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许褚把一壶烫好的酒递到了王垕的手里…
王垕先是饮了一小口,他是真的没有心情。
他作为粮官从来没有喝过酒,就怕分发错粮食,耽误了军情。
不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还是选择继续多喝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