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特发出一声悲惨的低吼,“多米妮卡还那么小,她才十一岁,先是没有了母亲,再然后连我也——哦不,我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发发慈悲吧,两位先生!”
这么说着,他跪倒在了雷恩与罗德面前,“从来没有的,我从未伤害过任何善良之人,就连贫民窟那些坏蛋——我也只是、只是迫不得已……”
“我说,你干嘛不把女儿送到亲戚家呢?好心肠的姑妈、游手好闲的叔叔、或者她的祖父祖母之类的。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而已,总会有人愿意照顾她吧?”
跪在地上流泪哀求的男人,自然而然让雷恩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所以他忍着鼻腔里的酸意给出了建议。
“您不明白,先生,我和多米妮卡早已没有任何亲人,这么久以来,始终是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那么,至少还有教堂开设的福利院——我身边这位先生应该可以帮忙,以他在神职人员中的地位,只是一句话的事。”
“不行,您真的不明白,好心的先生,多米哪里都不能去,教堂——尤其是那里——您不明白——”
就在巴尔特抱头哭泣时,沙哑的、低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爸爸,您怎么哭了?”
那声音是这样说的。
“我想,我现在明白了。”
罗德面色凝重,眼神看向楼梯中间。
雷恩随之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睡袍的小孩子站在那里,一只手抱着书本、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楼梯扶手。她有一双属于小女孩的、水汪汪的漂亮眼睛,但除此之外,雷恩再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能与‘漂亮’相关联的地方。
沙哑难听的嗓音、开裂溃烂的泥浆色皮肤、残缺的藻绿色指甲,以及空气中突然出现的、就连那腻人熏香都压不下去的隐隐臭味,无不表示眼前这个怯生生的人形生物绝非活人。但她分明又是有生命的,同时显然也有着自己的思想,这一点,跟僵尸那种没脑子的废物有着明显区别。
雷恩深吸一口气,他马上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巴尔特坚称自己的女儿哪里也不能去、尤其不能去教堂开设的福利院。在海伦女士的理论教学中,也曾有过关于眼前生物的讲解。
站在楼梯中间的,是一只食尸鬼。
“这么说来,”
雷恩强忍着恶心说:“贫民窟里失踪的那些人——”
“恐怕是这样的。”
罗德轻声说道。
“每月一次,时间也对得上。”
“至少一次,这是能够保证它们存活的最基本的分量。”
顾不上听他们两人说话,巴尔特猛地回过头,然后失声大叫:“多米!你这个蠢姑娘,为什么要走下楼来?!”
“我很担心您,爸爸。”
有着可爱小姑娘名字的食尸鬼战战兢兢地说:“您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是因为多米妮卡又惹您伤心了吗?”
“不!!”
巴尔特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到女儿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不该——我的宝贝——你不该露面的,他们没法儿理解,是的,绝对不能——他们会连你一起抓走的!”
“抓走我,怎么会?”
多米妮卡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扫视着两个陌生人。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雷恩心想,处理食尸鬼这种标准意义上的邪恶生物,抓走或监禁都太可笑了,至于说审判——显然审判也是多余的,如同见到了一只苍蝇,直接打死才是最被认可的做法,没人愿意抓住苍蝇之后再开个会讨论如何处置。
不得不说,眼前这种家庭关系实在太怪异了:一个兼职‘裁缝’的黑巫师——或者说一个兼职‘黑巫师’的裁缝,与一只幼年食尸鬼同住一起,并且两人还以‘父女’相称。天呐,什么样的变态会饲养一只小食尸鬼做女儿?!
这种行为,哪怕对黑巫师来说也过于变态了吧!
要知道,即使在邪恶生物之中、食尸鬼也是相对卑贱的那类存在,简直比僵尸也强不了多少。它们虽然天性残忍,但战斗力实在不怎么样——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只需要两到三个健壮的农夫、手里再拿点铁锹铁耙之类的玩意儿,就足以完胜一只成年食尸鬼。所以,巴尔特显然并非将多米妮卡当做了战斗伙伴,从他的种种表现中雷恩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变态是真的把自己那畸形的父爱倾注到了这只小食尸鬼身上。
“领养吗?或许极个别人会有这种扭曲的癖好吧,但我确实未曾听说过。”
雷恩小声对罗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罗德则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况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依我看,这两人或许是真正的父女,没错,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这有可能吗?”
雷恩感到十分震惊,“人类也能生出食尸鬼吗?混血的?天呐,巴尔特这家伙,我简直不敢想象他究竟出于怎样的心理、才能对一只雌性食尸鬼做出那样可怕的事——邪恶,真他妈的太邪恶了——但说实话,这种勇气又实在令同为男性的我不得不佩服。”
“我真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类似的话语,”
罗德沉着脸说道:“就算不提你预备役的身份,雷恩,我认为这种无端的猜测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足够下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