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点点头,随即意识到被关在隔壁的亚当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十有八九跟灰皮的家伙有关吧,你是想说这个吗?”
“就是这个意思!想想看,除了魔族余孽之外,还有谁会专门跟猎魔人过不去?!”
亚当激动地说:“杀害猎魔人要承担极大的风险、却捞不着什么特殊的好处,所以普通邪恶者是没有动机的!为了钱吗?那还不如去乡下找个土财主绑架——”
“也可能为了名声,”
雷恩打岔说:“或许凶手认为背上几条猎魔人的命、会让自己在地下世界名声大震呢?邪恶不会臣服光明,但他们总会向更邪恶者屈从。”
“有点道理,可直到我被关进来前也没听说哪里出现了这样一位了不得的邪恶者或者邪恶组织。更何况那不是简单的‘几条猎魔人的命’,雷恩,自从你我进入猎魔小队至今,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有十四位猎魔人先后被害了!不论求名还是图财都说不通,唯有仇恨,是的,唯有被仇恨驱使的人才会如此丧心病狂!我是这样认为的——呼——呼——”
说到这里亚当暂时住口了,在虚弱术的影响下、他不得不花点时间用来喘几口粗气,“你还记得吧,在地下训练营时,海伦女士第一节课就对我们说过:‘这些魔族余孽仍然是如今人类最大的敌人,也将成为在座各位必将遭遇的对手’,没错,杀害我们同僚的肯定就是那些灰皮的混账!”
“可他们能得到些什么呢?被仇恨驱使——仅仅为了复仇的快感?这没道理。你知道的,亚当,这个国家有魔族人渗透、潜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止我们圣光帝国如此,其他五大人类帝国也是如此,自从安图坎王廷倒塌至今这七百多年来一直如此。可他们从来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对吧?”
雷恩自顾自地说:“在人类帝国内部讨生活的安图坎人做的事并不比其他邪恶者更危险,由于灰皮肤和身上的魔纹,他们多数时候甚至还要更加低调才行——毕竟一个人类黑袍子只要脱下法袍、那么看上去跟普通人也没两样,一般的酒馆和妓院里没人能察觉到他们身上那种腐朽气息。至于结成族群的、游走于阿尔媞亚其他地界的魔族部落,他们倒是偶尔会骚扰矮人和精灵的国度,但也仅限叼一口就走罢了。所以——”
说着,雷恩轻轻摇头,“所以,如果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真的是隐藏在这个国家的魔族人,那我实在想不通这些向来安分守己的家伙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才会突然向神殿和国家发难。是想复国吗?建立一个安图坎国度?这不可能,团结起来的人类是非常强大的,更别提还有其他善良种族——”
“‘安分守己’?!”
亚当打断了雷恩的话,即使搁着一堵墙、即使有虚弱术的影响,雷恩也能听出来他此时愤怒极了,“吾主在上,你把魔族余孽说的像是——像是什么邻居家的叔叔阿姨一样!这太糟糕了,太恶劣了,你一定要为此忏悔!”
“好啦,好啦,别给我扣帽子,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那样。”
雷恩翻了个白眼,“还有一点,我刚才还没说完呢。第一,我想不通他们狙杀猎魔人、引起这么大的混乱是为了什么,复国是不切实际的,如果是为了泄恨,历史上他们也从未有过类似举动——”
“历史没有记载是因为他们没有做过,可他们以前没做过并不意味现在不会做!”
亚当忍不住说道:“你以为那些灰皮潜伏在人类国度是为了什么?哼,还不是为了搞破坏!只要能给我们的社会带来危害,魔族余孽什么疯事儿都会做的!你真觉得他们会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吗?”
“第二,”
亚当刻意加重了‘安分守己’这个词的语调,而雷恩只当没听到,“第二,或许确实如你所说,亚当,他们一直希望在人类国度里大搞破坏,可这如何做到呢?只要某个魔族人暴露了行踪,那他很快就会被猎魔人干掉,当然,也有不少猎魔人在这个过程中被对方干掉,但总体而言我们始终是处于绝对优势中的——且不说主场和人数优势,如果我没记错,圣能这种能量可以克制魔族人擅长的混沌魔法吧?“
他缓了缓,接着说:“如今,十四个我们的人死在了外面,真相至今没有查明,甚至半点线索都无从谈起!想想看,就那些零零散散苟活在人类国度里的阿猫阿狗,如果他们真的拥有接连杀害十四名猎魔人、并且不留半点行迹的实力,那这个国家恐怕早就被他们破坏得不成样子了!哦,是了,除非——”
说到这里,一颗冷汗突然从雷恩鬓角滑落,而他也不由自主闭上了嘴巴。
“除非什么?”
亚当追问,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于是又再次催促,“行了,快说吧,别卖关子。”
“除非,我们之中真的有内奸。”
雷恩干巴巴地说:“除非,我们之中真的出现了叛徒。”
“哈,这不可能。”
亚当的声音立刻从隔壁牢房飘了过来,“你以为光明神殿是什么地方,它可不是随便什么城市的普通教堂啊,能进入那里工作的神职人员受到的审核可不比咱们猎魔人考核要简单呢!不够坚定、不够忠诚、不够优秀的人,是绝对无法蒙混进去的!”
“猎魔人的考核?”
雷恩呵了一声,“那么,你曾经的搭档克劳迪、以及跟他一起拿走了传送卷轴的人又算什么呢?他们就拥有十足的叛徒潜质。”
“所以他们当时就被淘汰掉了。”
亚当干脆利落地回答,“怎么,难道你认为他们被踢出神职系统之后、竟然做起了邪恶者的帮凶?这更不可能,别忘了考核开始前我们都签署过终身契约,有它在,每个预备役的行踪都在高层掌握之中。而且——”
他犹豫片刻,突然叹了口气,“好吧,就当是在这无趣的地牢里随便说说吧——我认为克劳迪那些人并不算‘坏’。说真的,他们为了活命羞辱自己的导师确实无耻,但我与他们毕竟都出身于神学院,毕竟相处了很久很久一段时间——是的,现在想想,他们懦弱、贪生怕死、同时也辜负了至高神的赐福,任何通过考核的人都有足够的理由瞧不起他们,但是,他们本性仍是善良的——说到底,本性和行为并不永远对等,是吧?在某些时候,恶人也会捏着鼻子行善,好人也会迫不得已作恶。”
“说得太棒了,亚当,看来你很明白‘人是会变的’这个道理。”
雷恩冷笑着说:“那你为何还坚信我们之中不会出现叛徒呢?进入神殿和狩猎小队确实不易,但你能保证每一个通过考核的人都能永远保持初心、永远不会被黑暗引诱或者胁迫吗?”
“我无法保证,谁也无法保证。我就是坚持我所相信的东西,并且在亲眼看到它改变之前,我会一直相信。”
亚当坦然地说:“无论神学院的同学、还是狩猎营地的兄弟,又或者任职于神殿的某位神职人员,我都一样相信。如果我们有陷入死局的那天,雷恩,我也会完全放心把后背交给你去战斗。”
他的话令雷恩感到一丝温暖,同时也有一点点尴尬。
“好吧,感谢你的信任,伙计。”
稍微适应了两秒钟,雷恩缓缓说:“但是说真的,如果没有叛徒给凶手传递消息——不管那凶手是谁——那些兄弟绝不可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最直观的一点,他们都是在任务途中被害的,你认为凶手如何锁定他们的行踪?‘哦,天气真不错,我们找个猎魔人来杀吧,太棒了,五十米外就有一个’,是这样吗?”
“这——”
亚当犹豫地说:“可能凶手专门犯下案子,然后等着猎魔人前去处理——”
话没说完他就闭嘴了,毕竟这想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要知道每天都有各地的求援信送到首都,很多时候一名老练的猎魔人甚至要带着两三个任务上路,这种情况下想精准截杀一名猎魔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就好比一条大河里仅有数十条鱼、却密密麻麻漂浮着无数鱼饵,这时候,垂钓者抛进去一两个新鱼饵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他足够幸运或许能钓起一条倒霉的鱼,但短时间内一连钓起十四条、就纯粹是痴人说梦了。
“我们的任务几乎是公开的,一向由地方上报神殿,但那时不会分配具体的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