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祺吓了一跳:“没,没干什么,见过七皇子!”
七皇子额上还带着训练出来的汗珠,头发束在脑后,显的眉越发锋利,眼尾的弧度越发张扬,他撑手一跃,坐在了窗户上,目光在祁祺和顾司晏两人中来回巡视:“这马奴得罪你了?在里边就听见你声音了。”
“话说,你老找他说话干什么?马奴有哪里特别的,浑身臭烘烘的你也不嫌弃。”
七皇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喂,头抬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顾司晏绷紧背部,低着头并不说话。
祁祺自然道:“没什么,就喊他过来问问踏雪养的怎么样,七殿下刚刚练了拳吗?今天天气特别热,您热不热?”
七皇子抬手把祁祺招近一点,顺手掐他的脸:“呦呵,今天还知道关心本殿下了,一日不见,长进不少。”
祁祺有点嫌弃:“……您的手上都是汗。”
七皇子更来劲儿了,对着祁祺就是一番揉搓。
祁祺捂着脸要跑:“不,不要,唔!”
“哈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儿来的,还想跑?”
七皇子一个得意的坏笑,祁祺被他隔着窗抱进室内校场去了,然后祁祺一个挣脱,又跑回九皇子边上去了。
七皇子不乐意了:“又跑?”
……
顾司晏:“……”
没人再理他,顾司晏站起来又牵着踏雪回去了。
几个马奴立马围了上来,一眼注意到他手上的油纸包:“小顾,那小公公喊你干嘛去呢?”
“你小子不错啊,这路子也能给你搭上!哥几个以前多有得罪,弟弟勿怪勿怪啊,以后好好相处……”
“小顾啊,哥前两天跟你闹着玩呢,你可别记心上,都两三年交情了,有啥事过不去,晚上哥回去给你赔罪了,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小顾啊……”
这语气,这神情,他们,怕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顾司晏心头疑惑,这一切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才对,是祁来宝?他不过九皇子书童,九皇子再厉害,和马场这些奴隶也没关系吧?难道。
小主,
顾司晏是聪明的,有些事情,他懒得想的时候没什么,只要一认真,正要想到什么,马场小管事把几个马奴轰到了一边,脸色十分亲和的拍了拍顾司晏的肩:“小顾,果然是你啊,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普通人。”
顾司宴眉梢一动,不露痕迹道:“怎么了,许管事。”
小管事道:“不嫌弃的话叫声哥就行,叫什么管事,多生疏。”
顾司晏:“……哥。”
小管事笑了笑,一脸八卦:“哎,既如此,都是兄弟,告诉哥一声呗,你怎么和来宝公公搭上关系的?”
顾司宴脑海中百转千回,所有碎片化消息一瞬间串联起来,又想起早上的事,把这事对上了号。
他其实,是讨厌宦官的,那群宦官在朝廷占据着举重若轻的地位,为王朝的腐败加速。
顾司晏又想起祁来宝刚才那就“但是对你,我会”。
语气并不多加迟疑,他道:“来宝公公的来历……跟御膳房上头那位有关?”
管事一脸促狭的笑:‘何止,你小子,我也是打听好些人才知道,祁来宝公公啊,就是御膳房掌印娘家干儿子,亲的不能再亲那种!”
说完,他又可惜的看了眼顾司晏。
可惜,奴隶都是前身犯了罪的,再有本事,不能脱奴籍也混不到太好的位置。
顾司晏淡淡道:“嗯。”
管事不太满意他这态度,感觉这小子又开始装起来了,也没啥说话的欲望了,只道:“好好和来宝公公玩,回头他要高兴了,使使关系把你调到膳房里,日子可就好过多了,这次他提了马场全部人的伙食,大家伙儿心里谢着你呢。”
他叹了口气:“外边这日子越来越难,宫里下人们也不行了,都是混口饭吃,能吃饱,这日子也就还有盼头。”
顾司晏又抬头看了眼这小管事,往日里见他拿个鞭子到处骂骂咧咧,恨天恨地的,心情差了,也抽奴隶,今日里难得的平和,只因为吃了顿饱饭?
要知道,管事是有月钱的,这就收买了?
那是宦官,这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份例,只是还回应该有的而已,何至于如此?
管事说着说着又乐了:“你小子,咋那么有本事呢?哈哈哈,竟然给整个马场都提了伙食,你知道咱内马场一个月多少人,每天吃多少么,
这事真够稀奇的,祁掌印也是宠,从没听说过的,当官的往自个儿兜里朝外掏钱的事都干,哈哈哈哈……”
顾司晏:……听出来了,是够稀奇的,这傻缺都乐成啥样了。
管事笑完了,再一次拍拍顾司晏的肩:“好好哄着那小财神爷,要能继续这么下去,今天马场里奴隶们饿不死了,你别看哥和那些马兵过得好,家里有老有小的,也都不容易,吃得饱了,能省俩铜板儿下来,都念着你情。”
顾司晏:“……”
上书房的差事其实是马场里轻松的,但是危险,然而从上次之后,被当沙包练射箭的风险没有了,这差事又成了香饽饽,每天来上这么几个时辰,可以少扫多少马厩,扫多少马粪,洗马,喂马也不是轻松活,奴隶们干活可不管你是大人还是小孩。
等回了马场,晚饭时间也到了,是掺了红薯与豆子的粥,豆子依旧有瘪的,只不过没那么清,一人一勺。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顾司晏半夜里也会饿的慌,他还偷偷练武,瘦的其实比其他人更厉害些,相较于两年前,他现在称之为麻杆也不为过,今日打饭的太监给他打了两倍的量,顾司晏全喝下去了,五分饱。
顾司晏面不改色的又要了一碗,打饭太监给了个笑脸,没拒绝,这次他吃饱了。
喝完粥,继续干活,马奴每天要干很多活,
十岁之前,顾司宴有母亲,有祖母,有父亲和祖父,觉得练功苦,学习苦。
十岁之后,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要干很多活,整天面对污秽之物,打骂也是家常便饭,他反而不觉得苦了。
今日同为奴隶的人们会过来帮着他干一点活,顾司晏才发现这些人不是每日都只会抱怨,他们不会说笑话,但是会说自己进宫前的事,话题没有营养,很朴实。
还有那些欺负过他的马奴,被几个马兵过来狠狠揍了一顿,没敢反抗,顾司晏也跟着揍。
晚上他借着月光打开了那包点心,最上头是几块玫瑰香味的小点心,下面是上次没吃的花糕,最边上还有一个油纸包的小包,里面装着一小盒散发着药味的药膏,和一张纸。
“跌打损伤就用它!还有,玫瑰小点心是我最爱的,你不可以分给别人!”
歪歪扭扭的字迹下面,还有一个符号,看起来像个笑脸。
顾司晏今天晚上又觉得自己有点苦了,他把甜到发腻的点心吃了。
这小太监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这好是真是假?
怀揣着这个疑问,少年顾司晏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