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娘”?
余渺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这似乎是自己的小名。
妇人虽然荆钗裙布,但是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用一只木簪挽起来,衣服打了补丁但也胜在干净。
拿着瓷碗的手瘦弱干枯,日日操劳在她手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她把那个瓷碗放在桌上,走上前把余渺扶了起来,然后便拿过碗要喂她。
余渺垂下头,看到碗里黄澄澄的鸡蛋羹。
心中猜测大抵是这家里仅剩不多的鸡蛋了吧。
这个朝代的物价也算正常,但是如今家里面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全靠着张氏——就是原主的养母给人家浣洗、缝补衣服挣些银钱。
养父断腿、家中还有个儿子的情况下还舍得给原身这个“天煞孤星”花钱,已经算是十分好了。
余渺张开嘴吃下张氏喂到嘴边的鸡蛋,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现在身体状况可是死里逃生,再不补充点蛋白质,真怕熬不过去了。
张氏沉默着,一口一口给余渺喂着鸡蛋。
碗空了之后才放下手,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张氏才开口:“这事情确实是你做错了,我们余家扪心自问没有对你不好的,何至于偷钱逃走。”
声音沉沉,但是语调平静,像是只是在陈述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但是余渺却下意识酸了鼻子,原身对这养母感情看来深厚,也不枉张氏总想着这个女儿。
“娘,她们说我是煞星,我不想连累了你们……”
说起这个张氏也沉默了下来。
村子里面流言四起,不过好在也就是余家自己出了事,没连累到旁人也不至于当面指责她,不过只是背后说些闲话而已。
“什么煞星不煞星的,余家什么时候相信过这些话。”张氏低声喃喃道,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余渺听的。
但是余渺大抵猜到一些,余家再往上数,原身的曾祖爷爷都是读过书的,周氏虽说是个女子,却不是大字不识。
“村里人都说,婶婶和堂弟也这么说,我实在不忍心连累家里,不如我自己出去谋些生路……”余渺补充道,原身的情绪上头,她也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天煞孤星”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原身在外挖野菜捡柴洗衣裳的时候总能遇见他们,难免说些闲话。
余家养父此前并没有儿子,又因着做木工慢慢攒起来了一些家产,余家二郎就将主意打到了大房身上。
刚好堂弟余江泽正好是启蒙的年纪,便总催着让大房供着堂弟去读书,将来也好继承二房的家产再顺道给他们养老。
算盘打的啪啪响,祖母周氏心里门清,也不偏帮二房。
二房心思不正且贪得无厌,两兄弟平日能帮扶得上就相互帮衬着,帮扶不上也莫要因为这些东西结了仇才是。
恰巧有人牙子经过,便把原身买了下来,想着日后就算是立女户也好过让他们时时刻刻惦记,最后伤了亲兄弟的感情。
余大郎在服役修桥的时候发生意外断了一条腿,给了些赔偿远远不够治腿,二房提议再把原身卖出去得些钱来治病。
现在原身年纪也大了不少,现在若是卖出去绝对是大赚的。
周氏张氏和她余大郎不同意,二房就急着找里长分家,把祖母周氏也气病了,但也是勉强答应了。
这下这个本来还算富庶的家庭彻底垮了。
二房一家心眼小,日日在背后说原身的闲话,这个流言也就慢慢起来了。
张氏心里也清楚,只是“余渺”一声不吭偷了钱就跑,就算是事出有因,恐怕也在家人心中留了根刺。
“你头上的伤口可还疼?”张氏叹了口气,心疼地摸摸余渺头上裹着的白布。
余渺垂着眼眸,轻轻摇了下头。
张氏的手不细腻,但是抚摸过余渺头的力度却温柔,确确实实是母亲慈和的手。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张氏以为伤口还疼,更加坚定了她的心思。
“微娘,不必忧心,那什么天煞孤星的无稽之谈我是不信的,你祖母和父亲也从未当过一回事,等午时我再和他们说说就是了。”
说罢这话拿起碗便转身离开了。
余渺看着张氏的背影还是有些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但是心里面算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余家不信“天煞孤星”的说法,还有张氏做说客,那她留下这件事情就算是板上钉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