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下真是挖坑把自己给埋了!(欠6)

巨大的院落里,一棵光秃秃孤零零的大樱树静静伫立着,这个季节已经没有了漫天飞舞的樱,只剩下瑟瑟的秋风,以及可能埋藏在樱树下的尸体。

池塘旁,一方小矮桌边,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盘腿而坐,对饮热茶。

石原慎太郎跪坐在侧,他的膝盖很疼,但面对这两位老者时,他也只能充当端茶倒水的弟子角色。

池塘侧面竹制的“惊鹿”发出“笃笃笃”的清响,不断有细密的水柱从里流出。

“惊鹿”最早是日本农村用来惊扰闯入庭院的鸟雀、野鹿、野猪所用的农具,其功效和田园上的稻草人一样。

后来十分推崇“清寂幽雅”美学观的日本文学家们慢慢迷上了这个看似朴拙却蕴含禅意的农具,它便逐渐成了日式农村院落,或者富人别墅庭院里一个不可或缺的“装逼利器”。

到了90年代,你总能在一些保持日式风格的地方看见这样的场景:

宁静的日式庭院,春日樱落,夏日蝉噪,秋日风萧,冬日雪飘,万籁俱寂中,蓄满水的竹筒撞击石头,间或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其中一名老者就是市古贞次,他拿着小茶碗不断饮入热茶,静等对面年纪比自己稍小的老头看完那本《文艺》。

“真是几首绝妙的俳句啊。”老头名叫高桥睦郎,是当代仅存的几名从战前时代活到现在的俳句诗人。

他已经快四十年没有再写俳句了,而他的封笔,也被誉为“俳句最后璀璨的落幕”,整个俳句时代随着他的笔被一起埋在了樱树下。

“你也这么认为吗?”市古贞次很不想承认北川秀的俳句创作能力,但听到对方的这句称赞后,此时也只能喟然长叹了。

“五首俳句,四种风格,真正的绝顶天才,至少在俳句这一块上,他当得起这个称谓。”高桥睦郎如实点头。

老友千里迢迢从东京赶到京都来见他,拿来的这本《文艺》还没在京都开售,但已经让他预感到了新俳句时代的到来。

这几首里,他最喜欢那首富有禅意的《古池》,最敬佩的则是《我与妻子》,口语化的书写,不再拘泥于一定要描写某个景物,传递所谓的诗词美感。

寥寥几行,让他这个老年人感同身受。

“和你相比呢?”市古贞次心里有答案,还是忍不住问道。

一旁斟茶的石原慎太郎抬起头。

高桥睦郎摇头:“自愧弗如。”

该死!

这个北川秀是真的该死!

石原慎太郎恭敬跪坐好,将新茶奉给了高桥睦郎:“高桥老师,请您念在和三岛老师的交情上,务必助我们一臂之力!”

他口中的三岛老师是一位已故的“天下一品”,和石原家以及芥川奖相交甚好。

高桥睦郎的文学作品够不到“天下一品”,但他的诗作可以。

而在文学界圈子里,都知道一件不算秘密的秘密——

高桥睦郎和三岛老师是同性好友。

这个日本文坛没有了那些震惊世人的佳作,但这些文人们倒是还保留了原历史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日本老一辈,尤其是战前时代开始的那一批文人,非常热衷两件事。

一是自杀,一是同性交友,嗯,就是伱们想的那种“交友”。

这个国家的人和事都是这样,往往两极分化严重,像得了精神分裂似的。

譬如日本女人,一方面拼命向社会呼吁女性需要权利和地位,一方面又愿意接受新婚之夜的“凌辱之门”。

所谓“凌辱之门”,就是新娘会在新婚当夜,要求新郎必须以各种形式“凌辱”自己,以显示自己的男性权威。

她们认为这是一种爱意的体现

总之因为高桥睦郎和三岛老师的这层关系,所以他没法拒绝三岛关门弟子石原慎太郎的请求。

况且这儿还坐了个市古贞次。

“不能让他轻松将您踩在脚下,唯有抬高那位俳圣的地位,才能遏制住《文艺》的这个势头。”石原慎太郎匍匐在地,恭敬说道。

只有反复贬低北川秀的文学天赋,才能佐证芥川奖的公平性和权威性。

捧高东大俳圣的俳句历史地位,最好将其那首《雷神短歌》评为千古绝唱,就能顺势踩北川秀一脚,这就是石原慎太郎希望高桥睦郎做的事。

这种捧人行为,必须得俳句界足够有分量的人物出来,才有效果。

“我明白了。”高桥睦郎点头道,“我可以出山写篇文学评论赞扬那首《雷神短歌》,但不会贬低这个名叫北川秀的年轻人,他的诗作,确实惊人。”

“这就足够了。脏活儿,自然有人会去做。”市古贞次干枯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个菊似的笑容。

东京港区某别墅,客厅内。

哗啦啦——

刚铺好的桌子就被野间爱莉狠狠的掀翻。

茶水,糕点混合在一本《文艺》上散落一地。

女仆匍匐在地,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