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子里没啥事情,但随手捡了一本书去看。
《七剑下天山》已经看完,现在拿的这本,是不知道从家里哪个地方翻出来的《永昌演义》。
这里面描写的场面挺血腥的,如果让小孩看着肯定是不适,李龙看的时候是带着一些猎奇的心态,他对于大顺王李自成手下那帮人的外号挺感兴趣。
天色越来越暗,李龙索性点起了油灯——这段时间他看到路边有架线改线的工人,想来距离通电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吧。
外面风声小了一些,李龙站起来,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天依然暗着,不过黄风已经过去了,地面果然如想像的那样,一层细细的黄土,像是被扫过之后又洒下来的土一样。
平时因为要喂狍鹿子、小鹿落下来草叶子早就已经没有了,干干净净。
除了黄土。
然后就一大滴雨滴了下来。
李龙抬头,看到天上的乌云——不,应该叫黑云,那云层极低,感觉就几十层楼那么高,看着都非常的压抑。
雨滴也极大,打在地上,不光会溅起一团水,还能打起一团尘土来。
然后越来越多的雨滴扑打在地上,很快就将地面全部打湿,然后开始汇成小溪流,向着低处——院外流去。
老马号建的时候选的就是高地,当时又打下了足够的地基,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一层,所以里面几乎存不住水,都往外流。
老罗叔听着雨声,也打开了门,看着满院的雨水,说道:
“这雨下下来,还怪清爽的。”
是啊,挺清爽的。
后世倒是很少再有黄风了,但每年四月底都会有几场大风。那时候几乎不种粮食了,全种。这个季节是刚种下去,还没出苗的时候。
风大了,会把薄膜刮掉。薄膜一旦刮乱,那就相当于白种,需要重新补种。
李龙记得最崩溃的一次,不到十天时间,补种了四次,有内地过来承包土地种的女人坐在地头上哭,因为承包的土地多,还没长苗,就已经赔了一百多万……
现在没那么大的风,但沙尘暴也让人受不了。
而且一年也不止一次,好几次。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很快就流淌成了河,水溅进了屋里,李龙的鞋子都湿了,他便退回到了屋里。并没有关门,潮湿的气息进了屋子,把原本黄风带来的燥热带走了。
雨一直下到晚上才慢慢停歇,李龙知道,明天白天也一样啥干不了。
除非大晴天,不然这雨带来的后遗症需要两三天才能消除。
因为现在还都是土路,哪怕是院子里也都是黄泥土,所以雨下的透,那么就是一踩一脚泥,这是最烦人的。
大凡下雨就代表着不能出门。在这个没什么娱乐手段的年代,真的是非常烦人的。出门也没问题,但出门的话,要么穿上胶靴子(雨靴),要么就做好踩着厚厚的一脚泥的准备。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好几双鞋的,物资比较缺,虽然不至于一家人就一条裤子那个地步,但一个人最多两双鞋,可能就一双,旧鞋穿的烂的不行了再换双新布鞋。
第二天天亮,老罗叔这里喂猪,李龙便没过去大哥大嫂那里吃饭,而是在灶台上煮了粥,又切了咸菜,和老罗叔将就着吃了顿早饭。
一直到下午,太阳露出来,地面才慢慢有了一点点干的迹象。
第二天早上,地面略微好一些了,李龙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家里。
李娟上学去了——学生们上学是不会因为下雨而停的。家里没有孩子的雨衣,也没雨伞,李娟他们上学,顶着的是用尿素袋子做的雨披——就是把尿素袋子一角往里掖,顶到另一个角上,形成一个尖顶的,类似于孝帽子一样的雨披。
这时候的孩子大都用的这种,所以也没谁笑话谁——
让李龙有些意外的是,家里多了一个人。
梁文玉。
“小龙回来了。”屋子里主要是李青侠和杜春芳在,梁文玉就有点拘谨。
“嗯,伱啥时候到的?”李龙笑着问着,“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吧?”
“嗯,还行。”梁文玉说道。
其实李龙已经看到门口放着的胶靴子,上面的泥很厚,梁文玉应该是走小路过来的。
“我过来请大爷大娘明天到我家里去吃顿饭。”梁文玉说,“我爸妈听说大爷大娘过来了,就让我过来,看大爷大娘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