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饶伸手阻止我再向他靠近,他站着的地方比周围暗淡许多,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苏饶指着废墟下方,让我看过去。
在废墟的乱石碎木之下,有个驴马大小的动物侧躺在那儿,它的背上披着和那块拦路巨石一样的笋壳状鳞片,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和煤气味儿从它身上传来,它还有着猪一样的脑袋和四肢蹄髈,看着就像披着穿山甲外衣的灰毛猪。
苏饶:“是媪,这种东西最爱吃死尸,常常在墓地里出没,白天假装成一块儿石头,到了晚上就会挖掘墓道钻进里边找吃的,哪里的陵墓邪性,它就偏爱去哪儿,是只恶心的臭虫。”
媪的身体逐渐发白,瞬息之间便与那胖和尚一样化为一摊灰烬。
我看着祠堂转眼间成了这副破碎模样,心中尚有疑惑:
“那水呢?水潭又是怎么回事儿?”
苏饶:“从来没见过什么水潭,你刚刚是掉进了罔象之中。”
我:“网箱?打鱼用的?哪儿呢?”
苏饶:“罔象,历史上记载不少,但都是各说各话,有说它通体赤黑,状如孩童,赤爪长臂,也有说它是水神,甚是还有说它是一股混浊的水流,到底啥模样,我一直很想知道,今天算是见着了,还真是和我爷爷说的一样,就是一滩池水。”
苏饶看着再无动静的村子,继续说道:“队长,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
对了,还有宁子初,差点忘了他之前被大鬼控制,可大鬼呢,哪去了?
“呐,应该又回到生门那了”,苏饶指着东北放生门的位置。
还好我站得高,勉勉强强能看到村子的东北方向,有一堆绿色骨头堆叠的小山丘。夏天总是天亮得早,此时东方,橙红色的朝霞在不知不觉中染了三成天空,借着微亮的天色,我看到泛着绿色荧光的骨头堆上,乘黄似乎还在撕咬着什么。
我想让苏饶跟我一起去绿骨堆上搜救宁子初,可我伸手拉去他时,他却反而有些担心的后退。
“你去吧,队长有乘黄呢,死不了”,苏饶还在后退,他的脸始终背对着朝霞的光,身子躲在废墟建筑之下的阴暗处,我始终看不清苏饶的脸。
斗牛走了过来,它嘴里发出呼呼的低吼声,苏饶看着斗牛,说:
“在用生魂走阴时,我把自己的一魂藏在了斗牛的身子里,这是禁术,师父一直不想教我,我求了师兄商束心整整三年,又请客又送礼的,他才答应交给我,我就知道总会用的上,帮我保密哈!”
我心里顿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还想向前看清苏饶,却被他再次伸手阻止。
苏饶语气变得虚渺:“我学艺不精,能坚守的时间只能到这了,没关系,挺值,不白活,没白死,这就够了……”
远方的霞光穿透苏饶身后的建筑,我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愈发透明,随着光线越来越强,苏饶的身影渐渐清晰,他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是那种很坦然、很自在的笑,他的笑容抚平了我内疚的心境,光线透过了苏饶的身体,仿佛他只是一种投影,当越来越亮的朝霞填满整个村庄后,苏饶已经消失在原地,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斗牛看着苏饶消失后,身体一时间散成无数青蓝色的星光点滴,飘摇着飞向山林远处的天际……
我深呼吸着早晨清冷的山野空气,才发觉自己原来身子从未被水浸湿过。不明所以的我没打算傻楞着,转身跑向生门方向,在绿骨堆旁,宁子初躺在地上,乘黄守在宁子初身边,正用舌头舔着他微微发绿的脸。
我走了过去,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摔了个狗吃那啥,撑着起身,发现是一块祟鬼的腿骨,一滴红色的液体滴在骨头上,骨头瞬间被点燃,我嘴里突然有点腥咸,嘴唇上也有东西,伸手摸去才知道是自己流的鼻血。我把燃烧着的骨头踢到骨头堆里,整座绿骨山丘逐渐被全部点燃。
看着越烧越旺的骨头山丘,我心里不知有多痛快。
一道道铜钱大小的泉眼在地面冒出绕着火堆冒出水来,不过几秒,火堆周围就出现了上百个泉眼。一个个小口子,吐着泡泡,将透明的水流挤上地表。
山里莫名吹来一阵妖风,这妖风将积少成多的水流汇聚这一起,拧成一股联通天地的水龙卷。水龙卷将火堆吞没的瞬间,水分变成了如墨般乌黑,混浊的水中还不时的透出祟鬼那种诡异的荧绿色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