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你是想现在下山,还是在这里休息?”稍顿,顺南问她。
“我想我没有力气。”
“时隔多年,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任性?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想清楚了吗?”舒南一半是心疼,一半是埋怨。
“是啊,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刚才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我想要一个从前的你,和一个过去的我。舒南,大概因为我想要的东西,是再也不能得到的东西,所以很痛苦。”
舒南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认真思索她的话,好一会他才说:“杜薇,你没有必要怀念过去啊,你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比过去更有魅力吗?而此刻就在你面前的我,至少有一半的我,是属于过去的。”
“我不知道,”杜薇的眼泪和着雨水不住地往下淌,“我就是很固执地留恋从前不完美的自己,就是为你不能爱上那个不完美的我而一直感到心酸,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生活在过去不可自拔。曾经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生活的历练,我已经让自己变得能承受生命中一切的拷打,能利用我自创的精神胜利法战胜一切磨难,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生病,病到看什么都是灰色的,哪怕眼前再美的风景。”
舒南将大伞架在头顶不高的树枝上,在伞下搂紧了杜薇,他觉得她看起来好了一些,她知道自己病了,她承认自己病了,他明白她得了一种称为“抑郁症”的病。在上山的路上,他和林木一直在讨论着这个问题,他们很容易地达成了共识:抛开所有的恩怨,替杜薇将病治好。
他轻轻地对她说着:“所有的事情一定都是能解决掉的,你会很从容,很自信地面对工作和生活中的所有事情,你相信自己,就一定能做到。”
“舒南啊,就像你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爱我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爱你,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爱你的资格,或者爱的能力,总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过了二十年,感觉自己却像跨越了不同的时空,我好像不在那个能因为爱你而感受一切幸福的时空里了。”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或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难。你以前不是一贯地只是跟着感觉走吗?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你,单纯、快乐,我希望你能重新做回那样的自己。”
“愿意爱上从前的那个我吗?”
“我发誓,现在的我愿意爱上从前的那个你。”
“哦,舒南,可是我现在的感觉有点混乱。我感觉我现在流出的眼泪,并不真的是现在难受得在这里哭,这好像是一种很老很老的感觉,很久很久以前的泪水,在现在这个时候涌了出来。”
“别着急,你会慢慢好起来的。毕竟,林木也能理解你了不是吗?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了。”
“我好饿。”说了好一会话,杜薇才又想起自己的饥饿来,舒南急忙从背包里拿出食物和水。
“舒南,我没有找到。”杜薇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阵子,然后突然说道。
“什么东西?”
“过去。”杜薇神思恍惚地回答,舒南好一阵子才弄明白她说的是二十年前的那个铁盒。
“看来宇宙,并不总联合起来帮助我,我费了很大的劲,冒着生命的危险,却仍然找不到那段记忆存在的证据。”
“不,你找到了呀杜薇。”舒南拉过她的一只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宇宙爸爸告诉我,你一直想要找回的过去都在我身上,所以我便跑到你面前来了。”
杜薇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地笑了,而后她又凄凄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到武功山来了,可就是有一股强烈的神秘的力量推动着我过来了,我拼了命地想要找寻一些和从前的链接,总觉得我的病来自从前,也只有回到过去才能治好我自己。啊,当我在这里,身处这样的大山中,在这远离尘世的黑暗中,在一团恐惧和迷雾中,还真像是找到了时光之钥,回到了过去的时空……”
“小薇,别想了,你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
下山以后,杜薇先是经历了发烧,然后,流产……
杜薇显得很安静,她只是在舒南的安慰下默默地流泪。
“我大概是刽子手吧,大概是有预谋地想要谋害它才会在那个时候跑上山的,我需要赎罪。”
“我相信你不是的。他们说宝宝能不能从肚子里出来跟妈妈相见,完全是基于一种缘分,可能你们缘尽了。”
杜薇擦干了眼泪,“或许吧,它来得不是时候。”
刚好暑假,杜薇也处于小产假中,舒南便再提起来旅游的计划来。在此之前,他也向林木说过这个事情,他们之前有协定,在杜薇独处的这段时间里,不会过度地打扰她。
但是舒南觉得现在情形有变,或许他得更进一步了,假如林木同意的话。
林木很爽快地答应了舒南的请求。
杜薇却一直处于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的状态,她时而悲悲戚戚自怨自艾,时而木木然然无欲无求。舒南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北京作为本次旅游的目的地,因为他确信在那个地方能将杜薇安置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