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媛媛将杜薇介绍给她老乡及老乡的朋友舒南一干人的时候,杜薇笑着朝舒南点了点头,带着点嘲弄和得意的神情,而舒南也并不示弱,直接用坦率的目光迎接她的探询,她仿佛在说:“怎么样?我们又见面了!”而他很明显地读懂了她的眼语,无声地回应:“是的,那又怎样?”这种只用眼睛而不用嘴巴的无声的交流,让杜薇觉得很新鲜,既舒服又开心。她甚至由此感觉到,自己和那个大男孩的关系,不动声色地就更近了一步。
是啊,之前她没想过会再次和他有交集,尽管对他有过幻想,但从没想过要主动去计算机系找寻那个一面之缘的男孩子。
舒南和杜薇是十来个人中为数不多的唱功不错的实力干将,于是有机会合唱了一首《你最珍贵》,而那晚舒南单独演绎陈晓东的《比我幸福》,整首歌的情感和旋律,在未来的二十年,仍时不时响彻在杜薇的耳边,让她为之泪目。
望着广场的时钟,你还在我的怀里躲风……
杜薇从当时到现在,一直能很清晰地因歌词而唤醒那个悲戚的场面。
那晚过得很迷醉,玩掷骰子杜薇一直输,于是她一直喝酒,她其实不怕输,因为她一直很想大醉一场,为迄今而至糊里糊涂、郁郁不得志的人生。今天的这种醉酒,她乐在其中,并且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终于脱离那个自己感觉过得毫无幸福可言的原生家庭,终于有了今天这么自由开心的时刻。她觉得过去的十八年就像一场梦,真真假假、迷迷糊糊,好像那十八年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隐约感觉到,舒南也是她今晚想醉的原因,那时候她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明确,只是好喜欢和他呆在一起,还有就是,好想要享受他的照顾,就像是一个孤单得太久的孩子突然遇到一个让她赏心悦目的玩伴。
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因为在走回学校的路上,朱媛媛和杜薇都有点晕乎,作为除媛媛外最熟识杜薇的人,舒南不自觉地担任起了照看的重责。
他一把拉回差点走到马路中间的杜薇,她开始蹲在路旁呕吐起来,舒南一边不紧不慢地拍着她的背,一边说道: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呀!迷糊。
杜薇吐完后用衣袖擦擦嘴,扭过头微笑着:“舒服多了。”这时的杜薇觉得自己还是正常的,但接下来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头晕脑胀起来,因为她突然问了身边的同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开心吗?
舒南没有回答,意识到她只不过是在说醉话,顺势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但是他的眼睛,啊,那是多么迷人的一双眼睛,该怎么形容才好呢?黝黑,深邃,认真,专注,摄人心魄?真的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多帅的男子,我们居然有了肌肤之亲。”杜薇窃窃地想着,两眼直勾勾地被吸引到他的双目上,像被黏住了似的一眨不眨,“秋波流转。”她想起这个词语,并且不自觉地低声念了出来。
“什么?”舒南没有听明白。
杜薇摇摇晃晃地走到路旁坐下来,方才是觉得酒精作用弄得她头晕目眩,现在觉得心口也没来由地胡乱跳动,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
舒南无奈地跟过去,蹲下来看着她:“你走不动了吗?我要不要叫个车?”
啊,这该死的杀人的目光,像离弦的箭一般直接射进她的眼底,然后拐了个弯,顺势突地刺在她的心脏上。杜薇既害怕又贪恋地迎着他关切的眼光,然后一个念头“咚”地跳进了脑海:“天哪,我爱上他了!”
原来爱情,就是这般模样。令人全身酥软无力,令人眼前充满美丽的幻想,令人欲说还羞、欲罢不能。
第二天是周末,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才起床,室友交给杜薇一张纸条和一个小药瓶,说早上在她昏睡的时候曾有位男生来看望,但是室友叫不醒她,于是对方留下这些东西就走了。
纸条上写着:你昨晚有些发烧,醒来后要是还烧就吃点退烧药。——舒南。
杜薇觉得自己还是头晕,朱媛媛过来摸了摸额头,惊叫了一下好烫,找室友借来一支体温计测量了下,果然,38.9度。
于是吃了舒南送来的药,又躺下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才好多了。
后来,舒南的纸条被杜薇悄悄地安置在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里,变成了永恒的留念。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杜薇和朱媛媛成了男生宿舍楼6栋404的常客,因为计算机系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们宿舍每个人都有一台电脑,所以她们常去那儿看电影和蹭网上QQ找以前的高中同学聊天。
杜薇更像是被404室四位男生团宠的对象,这段时间,一直被她当做自己生命中的高光时刻。
朱媛媛的老乡宋飞翔是个交游甚广、八面玲珑的高大个,但一群人在一起聚会的时候,他总是说得最多、永远不会让场子冷下来的那一位。相比之一,林木则是十分老实敦厚的那种类型,不到不得已不肯多说一句话的那种,以至于杜薇直到好几次活动之后,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他个头也不高,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黝黑的皮肤,浓黑的眉毛,一双飘忽不定的眼睛和舒南笔直直达心灵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唯一让杜薇觉得有意思的是他脸上若隐若现的俩个小酒窝,流露出小弟弟般可爱的神情。另外还有一位男生周华李个子也不算很高,一米七刚出头的样子,他对他们宿舍与俩位女生间的友谊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当然男生宿舍有漂亮女生的造访总是一件让人开心和得意的事情,但周华李也从不显得对她们的到来很欣喜的样子,他只是随机配合宋飞翔组织的各项活动和邀约。
有一次,他们邀请俩位女生一起去校门口的饭馆吃大餐,到饭馆后杜薇发现同时被邀请的还有他们班上的俩位女生。由于受专业的影响,他们班的女生很少,总共也就六七个。
点菜的时候,杜薇发现有位女生轻声询问了一下有没有茄子煲,舒南果断地说了声“有!”然后首先向服务员点了这道菜。
但是并没有想到点个香干呀,杜薇因此心里有点酸酸的难过。
“杜薇你国庆节会回家吗?”舒南突然直视着杜薇的眼睛发问道。杜薇时常觉得他们之间用眼睛的交流比用言语多得多。而且舒南每次和杜薇说话,都会用很专注的眼神看着她,他看向她的眼神,都感觉带着颇好玩的意味,并且暗示着许多他未说出口的语言。
就像上次他指责她喝太多酒的时候,嘴上说的也不多,但那眼神仿佛说了:一个女孩子,逞什么能!女孩子喝什么酒。甚至给她读出“要是我的女朋友,是绝不会让她喝那么多酒的”这种意味来。
她突然想到,自己好久没有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了,而家里打给自己的电话其实也不多。杜薇觉得家里不来电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就证明至少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但这同时,又给她带来一种不够关心父母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