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很快睡着了,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杜薇默默地流着泪,她好像在想舒南,又好想头脑空白什么也没有想,她觉得眼泪更多地是在为自己感到耻辱和悲伤,无比地怜惜起自己的身体和心灵来,最最可怜的是,她发现自己始终找不到黑暗的出口,也找不到人生的方向。没有任何人指引过自己应该怎么生活,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她还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凭着一系列错误的感觉四处乱撞。因此在杜薇结婚生子后,她总是有意识地不断地从小就灌输给自己的孩子该有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因为她在这方面的懵懂导致自己吃了很多的苦痛,走了许多的弯路。
第二天一早男人很不满地埋怨杜薇像条死鱼一样了无生趣,并且催促着送杜薇去地铁站。他说要赶时间去接一个朋友。
杜薇在心里呵呵,看来不过是一个趁女友外出抓住机会偷吃的渣男啊。
这次一夜情,给双方都没有留下好的体验和印象,往后余生,若不是刻意回想,杜薇甚至都记不起有过这么一晚的自我放纵。
能想起来的,只有对欲望、对生活、对性爱的迷茫。
杜薇的随意放飞自我,在她看来仅仅只有这一回,事实上,那段时间如黑洞般的迷茫,迫使她在交友网站上疯狂地搜寻着,并很快就陷入到下一次的深渊。
和关铭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激起她心内任何的兴趣和感觉,他不高不矮,浑圆的脑袋,圆鼓鼓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略微发福的肚子和身材,却配上高挺的鼻子,白白的皮肤,无论从哪方面看,也绝对算不上帅哥行列。
杜薇本以为自己是属于外貌协会的典型代表,后来才证明看错了自己。
关铭36岁,比杜薇大了将近10岁,初次见面,他请杜薇吃了顿精致的晚餐,并不十分奢华,简单随意的环境下,他似乎很轻易地就用自己平和的心境打消了杜薇的尴尬。虽然当时接受他的邀约,是看上了网上简历所描述的他的外在条件——并非长相上的,而是经济上的——他在一家注明的证券公司担任操盘手,月薪二十万以上,按照这个情况,应该算得上正儿八经的钻石王老五了,杜薇当时隐隐觉得,假如爱情对自己只是一场空梦,能够抓住点别的什么东西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以为凭自己的年轻美貌,以及对对方的毫不动情,自然不会吃亏到哪里去,她决定让务实主义在心中生根发芽,但是却打错了如意算盘,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永远是容易动感情的那类人。
不过短短几次接触下来,关铭在好几个方面轻而易举地叩开了杜薇的心门——首先,他卓越的工作能力赢得了下属对他的崇拜。有一个周末,杜薇亲眼见到他口中的小弟亲自开着豪车,将乳鸽送到他的住处。其次,他成熟的魅力似乎无处不在,他很从容地将杜薇从一处正在施工的危险地带带离出来,几乎下一秒杜薇就见证了高处失落一块砖头下来的奇迹的发生,他也能适时地在杜薇看书的时候将软硬适中的枕头塞到他的腰下。最最打动杜薇的,则是属于他的一个悲伤的故事。他讲起几年前自己因为某个失误导致财产尽失,女友扬长而去的经历,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讲述曾经的历经风雨,并展示自己腹部的伤疤,那是他当时在三亚的海边用刀自尽未果后留下的痕迹。自从那次讲述以后,他便在杜薇心目中留下了抹之不去的英雄主义色彩,在她看来,有勇气自杀的人就是英雄,也是好人,是值得去怜惜的人。何况他还是那么有能力迅速东山再起的人呢。
发生关系在所难免,他鼓动杜薇请假陪他一起去出差,说工作是做不完的,说自从重生以后,他就发觉了及时享乐的价值所在。
就在杜薇觉得自己爱他很深的时候,他突然不打电话请她过去陪他过周末了,以往都是他邀请以后杜薇才去的,她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主动跑去他家,但是两三个星期后她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告诉他她已经到了他家楼下。
关铭下来接她,同时以与平常一样平静的口吻告诉了她一件在她看来完全没法平静的事情:老家给他相亲的对象过来了,他要求杜薇以他表妹的身份出现。
杜薇努力装得跟他一般地平静和不在意,打起精神跟他进了屋子,那个女人正在厨房里做菜,染过的卷发束成一把扎在脑后,她明显比杜薇显得成熟、干练,对杜薇轻轻地笑,眼里透露出满满的狐疑。
关铭挤进厨房去客气地说还是会他来炒菜吧,“我表妹喜欢吃辣的。”他说。
“不用,你去陪陪她吧。”女士亲昵地看他一眼,推他一把,然后又迅速地瞥了杜薇一眼,从那个眼神里,杜薇读出了她根本就不相信所谓表妹的这种说法,但是她又能怎么样了,应该拆穿他的谎言吗?就算闹起来自己也不过显得像小丑一样罢了。
她瞥见唯一的一间卧室的床上,还铺着自己曾经带来的床单,真是会过日子、物尽其用的男人啊。与此同时,她悲哀地意识到,这样的男人从来不会属于自己,他理应有自己门当户对的另一半。
无滋无味地吃完晚饭,杜薇便像落水狗一样落寞地离开了,她想自己只有默默地独自承受痛苦的份,男人果然没有几个好东西,为自己付出的感情既觉得十分不甘又痛恨自己的傻白甜性格,凝视着手腕上的绿玉貔貅手链,那是他送给她的唯一礼物,他曾说这个是开过光的,很值钱,大概觉得这个手链,足以买下她这段时间的陪伴和感情。
关铭口中的相亲对象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杜薇的QQ号,加上了她,询问她是不是真的是他的表妹,杜薇想了好久好久,不知道怎么回答,从那位女士对关铭的言听计从和多方维护来看,她显然是不会离开他的,哪怕有所怀疑,她也不敢直接问他。从关铭明目张胆地将自己带到未婚妻面前来看,他对她俩都无所顾忌。杜薇并不恨这个夺走她自以为是的爱情的女人,反而觉得她很可怜,同时又矛盾地想要报复,无论男的女的都想报复。你不是一副很想抓住他的样子吗,那就给你好了,去憧憬你的幸福吧,迟早你会看清他的真面目的。这么一想,杜薇心底滋生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让自己获得了片刻的满足。
“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她觉得自己只能这样答复,没兴趣替任何人解开他们的谜团。爱咋滴咋滴,那都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她尽量以这个说法充盈自己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