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体不适,杜薇坚持每天搭乘公交、转地铁,辗转去新办公室上班,她想这些都只是本分。
怀孕刚三个月的时候,杜薇周末让林木在家陪子墨,一个人去医院例行产检,做完B超后医生很平静地告诉杜薇:听不到胎心了。
杜薇根本不相信,时时存在着的孕反明明不断提醒着自己宝宝的存在,她明明感觉到肚子里有一个新的呼吸在产生,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但这个不幸的消息引发了她极大的悲伤,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医生能那么若无其事地宣告这个结论,甚至从他们的眼里看不出一丝同情的目光,她们面对别人的这种悲伤,已经集体免疫了吗?她们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创伤暴露反应了吗?还是说,眼前的几个人太缺乏同情心?
这些念头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杜薇一个人坐在公交车上,遏制不住眼泪不断地涌出,她以前没有想过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生命的逝去会感到如此的悲伤和不舍。
杜薇一进门就忍不住倒在床上大哭起来,林木得知消息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肚子,然后杜薇看到,他也流泪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但是她仍然需要发泄。
“都是你,是因为你不盼望它的到来,所以它不来了。”哭了一会,杜薇抽噎着,用脚无力地踹在林木的身上。
子墨也是第一次看到妈妈这么地悲伤,弄清缘由后他并没有意识到失去弟弟妹妹的痛苦,在孩子的世界里,它们还并没有真实地存在过,他只觉得妈妈很难过,便趴在身边摸着她的额头安慰着。
“啊,都怪我,我吃得太少了,我太不舒服了。不,怪你,我每天挤车去上班,你为什么连个汽车都买不起?你曾经许诺的婚纱照呢?什么都没有,答应过的事也从来不放在心上。都是你的错,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杜薇一股脑记起了很多伤心的事情,不断数落起来。
“是啊,我的错。别难过了,别哭了。”林木又悲伤又心疼地安慰她,看着他有陪着伤心流泪,杜薇的心也软了,停止了那本来也并不是很真心的责怪。
子墨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没关系的妈妈,没关系的。”
“不,我不相信它没了,我明天会去复查的。”杜薇流着泪坚定地说。
然而复查的结果并没有转折,医生建议住院行清宫手术。
住院三天,杜薇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就像每次产检一样,她觉得没有任何理由需要林木请假陪着一起,他只是每天下班后带着子墨来医院看看她。自己从来不是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女人,尽管有时候也很爱撒娇。
反而这三天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到点了给自己点个外卖,按时服药,其他时间,打着点滴、刷着手机、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几年下来,每天除了上班就是陪孩子,晚上辅导子墨练毛笔字,给他一遍一遍地读《葫芦兄弟》、《牙齿大街的新鲜事》等大量的绘本,教他弹钢琴,陪他搭积木玩游戏,要不就是企业微信的工作群里不时冒出的一堆乌七八糟的事情。
没想到这次意外的手术,反而给了她一个彻底放松放空的疗愈期,获得了一种全身心的轻松畅快感。
爸爸及时赶过来接送子墨上下幼儿园,孩子几天不管原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那些时不时电话过来投诉下班后找不到处理项目的同事,埋怨下班后的项目没人愿意接、甚至凌晨五点半要交的稿件没有好心同事帮忙处理的,让他们见鬼去吧!
真想让生活,回归生活的本质,让人类,回归大自然的怀抱啊!
只有在肚子里刚成形的小生命,被药效打下来第一次让杜薇见到这个生命的初始形态那一天,她才又感受到悲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