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信任游戏

“这个,够不够?”

安喜延似笑非笑,手里丢出的,是赵泰晤的口供。

以豪宅为报酬,林巍驱使检察官,更改口供,胁迫受害者签下不起诉协议,并将赵泰晤原本涉嫌的案件,由检方决定不起诉,免去牢狱之灾。

内容详细,安喜延自己还找人查了一通,经手几人,哪几个检察官在其中奔走做事,连案件的受害者都被找到,录了份口供,说明当初其实他本不愿和解,但奈何赵家势大,不同意和解,不收钱,恐怕收不了场。

提到林巍的字数不多,但却也字字都在暗指林巍。

林巍摇了摇头,笑容不改,淡定自若。

赵泰晤已经听从他吩咐的律师,走了精神病的路子,希望能靠精神病摆脱罪责,林巍当然欣然应允,送他去精神病院遭罪几年,他的口供自然也就毫无意义了。

他才不会杀了赵泰晤——对于一个养尊处优,唯我独尊的纨绔来说,能有什么比关在精神病院,强制戒毒更折磨的事呢?

想出去?

那就等他那视子如命的妈妈散尽家财来救他吧。

林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看在赵亨敦的面子上,让赵泰晤这辈子不愁吃喝活下去没问题,但他一定要让赵泰晤活的很穷——这才有意思。

精神病提交的口供不能作为证据,从赵泰晤那将事情堵住,一切都成了无稽之谈。

安喜延不恼,再拿一份资料,甩在桌上。

“赵海雄选举团队十三人,全都是你亲自挑选组建,其中已经花费的选举金额与实际你所捐助款项存在大额偏差。

你还免费提供别墅给赵海雄居住?这个就更不用多说了吧?”

林巍嗤笑一声,依旧不做声。

桌上案件金额查的的确清楚,例如一行人在某次选举活动中居住酒店、食费、活动费等等金额的估算,和实际选举团队的账本作比对,差距明显。

但林巍依旧只是不屑一顾。

收费低,是因为酒店和饭店打折,活动费低,是因为很多人都是林巍相熟的教会慈善机构的志愿者,免费别墅,这是零首付五十年低息分期.违规献金?抱歉,找到石锤再说吧。

想要给别人花钱,何必直接给钱呢?

林巍深谙此道,又有专业律师团队辨明界限,检察官怎么查,也是查不清楚的。

除非有人真的就想要钱——那也无妨,让家里人去拉斯维加斯公费旅游一圈,五星级酒店自带合法赌场,手气好,怎么办呢?税可都是老老实实交过的。

办法多的是。

安喜延见他不为所动,眯了眯眼,随后,重重拿出一打文件。

“好久没见到这些了。”

林巍总算是来了些兴趣,他慢条斯理打开这些文件,大多数以失踪案为主,一桩桩案件的名字让他时不时面露几分追忆,比如张谦、绵正鹤、金社长、李仲久等人,但最后,林巍还是随手将文件丢在了桌上。

失踪案要找到尸体才能有起诉的权利。

其他类型的指控,林巍早就用强力部的部长崔忠式洗过一遍,关键证据丢的丢,损坏的损坏,找不到的,就永远找不到。

他已经不涉及这些事情很久了,以前韩强植解决不了他,安喜延也不行。

安喜延还是不急,他再一抬手,却是一个笔记本摆在桌上。

又是一叠文件放在桌上的同时,安喜延总算开口:“不得不说,林会长当真是厉害极了,这几年,我办过国会议员,也抓过不少检察官的高层,但无论是谁,能做到林会长这样滴水不漏的,却是几乎没有。

人总有惰性,越是高位,身后的人越多,这破绽也就越多,可偏偏林会长却像是不需要睡觉一样,事事都像是亲力亲为,凡事不留破绽。”

“但可惜,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吗?”

安喜延问,林巍只是微笑,不回答,而后,她便自顾自的说着:“你的手伸的太长了。”

“检察官是南韩半岛最关键的一环,也是法律与社会公正的保障——你向这里伸手.”

林巍叹了口气,打断安喜延的诛心言论,而是疑惑道:“安检察抓我,是因为公义?”

安喜延目不斜视:“难道不是如此?你收买的检察官数量高达两位数,其中涉嫌多名部长,一位中院的检察长,甚至连退休的老头都不放过,只为了以对方的人脉进一步收拢势力。

你想要做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林巍只是表情淡漠:“时至今日,我的企业从无到有,支撑了近些年南韩经济的上升势头,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但我的的确确提供了上万个工作的岗位,让NW和金门成为了许多年轻学子梦寐以求的职场。

以前,人们都说上SKY的目的是加入三兴之类的企业,现在,他们总算将我的企业也列入其中,近年来,每年毕业的大学生的就业率,因为我上升了几个百分点,安检察可曾知晓?”

林巍笑着,自顾自道:“你大概是懂得,有关我的报纸,你应当不会错过。”

随后,林巍坐起身来,继续平静道:“我按时纳税,积极公益,警局和检察系统每年都能收到来自于我的慈善捐款,对行业其他人来说,也起到了代表性作用。”

“你污蔑我滥用公权,贿赂检察官,可我又为何要这么做呢?还是说,公职人员,就不能单纯有几个行业外的好友了吗?

是,我的确和一些检察官有着真挚的友谊,甚至偶尔还会去一起打打高尔夫球之类的,但是呢?

我何曾滥用这些权利为我做过什么不法的事情?”

林巍振振有词,满脸写满了正义的模样,安喜延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她冷笑一声,随后道:“别急,等底下的检察官被查到给你办了什么事,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和哪些检察官打过高尔夫球,和哪些检察官是挚友?”

林巍思索片刻,随后张口就来,一连十几个名字,让安喜延呼吸急促。

他说的无不是和安喜延关系不错,或是以公正办案出名的检察官,那些人各个都是这次反林巍派系的调查组中的中坚力量。

安喜延重重一拍桌子:“无稽之谈!林巍,你是想要污蔑谁?”

“污蔑?那我可就要说出具体时间了,我想想”

林巍思索片刻,随后竟然真的将时间地点说的清清楚楚。

林巍见过的检察官太多了,那些检察官们活动的场合他也很清楚,时而就去主动刷个脸面,有些人不屑于他来往,但他却将对方的名字身份记得清清楚楚。

此时丢出来,就是要恶心安喜延——我的确见过,你怎么办呢?要都查一遍吗?

“林巍,我警告你,内部调查不是开玩笑,你所涉及到的事情也不是开玩笑,高东浩,崔忠式,宋明辉”

安喜延将一个个人名系数道出,随后,质问林巍:“只要有一个松了口,你就别想逃脱干系!”

林巍依旧表情淡然,随后,轻笑两声:“倒是有不少耳熟的名字,那就请安检察好好查查吧,尽快给我一个清白——现代办案,不要弄得像古代纠察党羽似的,检察官内部谁不是前后辈关系,你这么硬是查下去,你说不准也涉嫌其中呢。”

安喜延却只是冷着脸再看林巍一会,不再问他,转身便走。

紧接着,就是安喜延给林巍上强度的过程。

林巍淡定自若的面对着安喜延施加的压力。

她命令千信雨每二十分钟就要推开林巍的门一次。

其中,大概三到五次之内,就会拿出一份新的口供或证据。

有的是他和某些检察官的通话纪律,有的是某些检察官扛不住压力,说替某某上位检察官做过什么事。

林巍很清楚,这次纠察,肯定是有人要脱下检察官的衣服的,也肯定是要有人去坐牢的。

但关键就在于能不能咬到他。

林巍,高东浩,崔忠式,宋明辉四人中,崔忠式和宋明辉不可能开口,因为几人利益纠葛太深,也彼此都清楚对方不可能背叛彼此,囚徒困境之类的东西对他们无用。

而唯一不稳定的高东浩,手里的铁证才刚被收拾过一遍,反而,他曾经偷录下的证据,成为了林巍几人绞死他的绳套。

就如同高东浩会偷录聚会内容一般,林巍几人各自也都掌握着一些隐秘的证据,拿出一些单纯指向他的,就能让高东浩死无葬身之地。

他唯一能做的,只能闭好嘴,保持沉默,或许还有可能,要背一些锅,将宋明辉和高东浩的锅接过去,并且绝对不能咬到林巍身上。

他可以选择投靠安喜延,但如果只有一份口供,想要咬死林巍几人?

呵.异想天开。

但的确有一件事直指林巍。

那就是安南市市长朴成裴的案子——虽然证据等都已经洗了干净,可难免有些当时做事的小检察官扛不住压力,松了口。

而林巍也毫无疑问的,在面无表情的千信雨递来的文件里,看到了和朴成裴有关的口供证据。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破绽,他很清楚。

一旦坐实,崔忠式和他都将锒铛入狱。

“来回走来走去,不累吗?”

林巍突然开口。

千信雨琢磨了一会,干脆坐下,看着林巍,表情平静:“你知不知道这次因为你,要有多少检察官付出代价?”

“因为我?”林巍只是摇头笑了笑:“当韩强植倒下的时候,也有许多人因我丢了工作,进了监狱是我的错吗?”

“所以当韩强植倒下之后,你就要成为一个更强大的韩强植才行?”

千信雨直勾勾的看着林巍,而林巍却看着她,表情平静的反问:“我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以权谋私,难道还.”千信雨还要再说。

“我做了什么?”林巍双眼锐利,却难掩愤怒的用力趴在桌子上,手掌拍出一声响。

“以权谋私?我难道利用了什么权力去草菅人命?我难道用检察官替我去残害忠良?”

林巍的反问没有动摇千信雨,相反,她怒视着林巍:“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你现在这副做派是在为了什么?想要自保?不再重蹈覆辙?

可当你纠结了这一群朋党之后,你身边的人是为了自保吗?

有多人因为你和崔忠式这群家伙的联盟,被迫放弃了检察官的工作,多少冤假错案无法得到伸张?

你不需要靠这些关系去擦屁股,但总有人需要!”

林巍却只是摇摇头,随后淡然道:“这件事与我无关,即便这个世界不存在我的身影,他们也会存在。”

“所以你就要亲自组织这一群人,干脆以你的利益行动?”

千信雨自认看清了林巍。

“你会懂的。”

林巍平静的望着她:“我和你认知中的黑暗不同,我只是一道有些别致的灰色,只有画纸上存在绝对的黑与白,而在这里,黑白并不存在。

这是这座半岛运行的规则,你无法反抗,只有顺其自然,再独善其身,人,只有在自己所能掌握的小世界里,尽力维持心中的黑白。

你会懂的。

你其实也很清楚,你所愤恨的不是我被控告的罪名,而是别的东西。

如果说在这些事情中有一件事是我自觉错误,且必须要道歉的存在。

那也只有对你。

但我必须要让你看清一些事情,用你自己的眼睛看清楚,随后,你才会认同我的观点,理解我的想法,真正的释然我们的过去。”

“呵。”

千信雨只是嗤笑一声,愤然离席。

林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离开。

仰起头,闭上眼。

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你所谓信仰的崩塌与我的强大。

“韩度京xi,事已至此,何必犹豫?”

安喜延表情淡定沉着的将手上的文件递给韩度京。

韩度京看过一遍,心脏便如打鼓般砰砰作响。

只看安喜延递给他的,是一份完整的,经过修订整合的包含了证据链的报告。

所写的内容,正是安南市市长朴成裴一案的事情经过。

其中,有一个检察官对于案件内容供认不讳的口供记录。

他承认了在崔忠式的指使下,清除了模糊指向林巍的证据,并按照伪造好的内容,将案发现场布置为全部指认向拆迁户和朴成裴的私人恩怨,这才记录结案。

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但却有周密的口供,并指出此案的关键证人韩度京在法庭提交了虚假口供。

原本的证据链上伪造的部分已经被圈出重点,而一份口供却又摆在了韩度京的面前。

“这一份,是韩刑警当初的口供——也是最关键的那一份。”

安喜延平静的看着韩度京:“只要韩刑警承认这份内容是伪造的,是林巍和崔忠式的命令,那么朴成裴案就会翻案,并且,我们会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韩度京沉默着,一言不发,半晌,才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