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更扯淡了,造船厂都在东南一带,疯子才会把造船厂建在大西北,然后一路拖过去。
结果这一路上祖先的内心很忐忑。
他甚至怀疑,老皇帝是脑子糊涂了?还是什么人想要暗害他,支了这么个招?把他骗到西北弄死他?不啊,要是想弄死他,在家就行,非要让他客死异乡?这人有些太……都不算阴狠,只能说是无聊。
一路上走了十天半个月,都已经出了两道关,他们终于抵达了沙漠。
祖先的心都凉了,要是把他埋在这儿,那连尸骨都找不到。
不过在这漫长的一路上,他连恐惧都已经消耗光了,一副要杀要剐听天由命的架势。
但是没想到,队伍突然决定在一个小村落里安营扎寨。
“中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宝彪子说到这儿,何大能抬头打量着他,发现宝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皱起了眉头,好像事情进展到这里的时候,陷入了一个他无从拆解的谜团。
“不是有传记么?”何大能佯作一脸天真地看着宝彪子,心里暗笑,心说自己也是嘴损,这幸灾乐祸有点儿昭之于众。
宝彪子伸出手来,一根手指头按着眉心,好像也想要将眉心的褶皱抚平。
“传记上没说。”
宝彪子叹了口气,告诉何大能,传记上只是说祖先在那个地方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非常世所显。”
何大能想了想,突然觉得那祖先很鸡贼,光是留下这么两句话,却给人以无限的畅想空间,而且不管你怎么想,他都可以跳出来告诉你,不不不,比这还要离奇。
“大概呢?”何大能有点儿生气地追问。
“大概就是……”宝彪子抿着嘴唇沉吟着,他的嘴唇已经开始变得抽抽巴巴的,堆满了褶皱,这是他比蒋三金看起来苍老的特征,其实不是嘴唇出了什么问题,是嘴唇下面的骨头已经开始蜷缩,他舔了舔嘴唇,“死了很多人,而且,死得非常奇怪。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小主,
祖先在家族传记里写下了那一句——月亮杀人。
这是句白话文。
何大能再三确认,宝彪子告诉他这就是原话。
其实何大能当时甚至怀疑祖先是不是穿越过去的,就像大家经常揣测历史上的某某人是位面之子,不然的话,为什么上一句还是文绉绉的古文,中间会突然夹杂一句白话文。
“我觉得,”宝彪子一本正经,“他是怕我们看不懂。”
文言文,一个字就有很多意思,有时候能做各种不同的解读,甚至有些谬误会言传百年,被理解为数十个不同的版本。
但是古代人说话可不是文言文,他是用口头语,尽量还原当时的情况,非常白描。
何大能有点儿咂么出了其中的意思——他说的就是月亮,不是什么明月之类文绉绉的词,假如是那些矫饰造作的词汇,很容易让人将那个明月什么的当成是一个人的名字。
但月亮就是月亮,除非有个人叫李月亮、刘月亮,不然,他说的就是天上挂着那个月亮。
这才是这句话里最匪夷所思的地方,也是让罕家人对待那本传记这么多年还无计可施的原因。
何大能下意识往窗户外面看去。
天还没黑,但是已经能看到月亮了,今天被挂在天上的,是一弯新月,非常纤薄,看起来人畜无害。
何大能歪头看着月亮,在心里问它,嘿,杀人,你怎么做的?
但是月亮不会回答他,月亮也不会拿刀子捅人,月亮不给何大能回答,他也猜想不到任何答案。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宝彪子。
虽然他肯定已经看过那本传记无数次,早已经熟稔于心,但是提到这个话题,他的脸上是和何大能相差无几的茫然。
“还有呢?”
何大能憋着笑,在憋笑这方面他比宝彪子强一点,甚至伪装出了一脸善意,歪头打量着宝彪子,其实何大能心底都觉得此时对宝彪子提出问题都有点儿残忍。
“然后,”宝彪子使劲儿搓搓手,在脸上使劲儿擦了一把,感觉是想努力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抹平,大概是感觉重新开始了,宝彪子才继续道:“然后吧……”
宝彪子的祖先,那个能看风水的大神,他目睹了一系列匪夷所思到无法记录在传记中的死亡,在天上的月亮终于心满意足地收手后,他在沙漠中看到了一艘船。
船是就地打造的,这是传记里面说的,他说在沙漠里看到了造船的匠人,甚至连纤夫都准备好了。
到了那个时候,宝彪子的祖先是这么说的,“吾已知月有异”,也就是说,他知道了这一切都与月亮有关,而且也开始关注月亮。
本来,看海上的风水,其实看的并不是海,而是星象。
人类花了几百年,才研究出来月球引力与水之间的关系,但是古人早就意识到月圆月缺对海平面的影响,甚至于,每种天体不同的运行位置,都会对那片海产生细微的影响,宝彪子的祖先应该是比较敏感,连每种星星造成的细微差别,都逃不出他的眼睛,他能根据每种细微变化判断出天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从而,根据星图对比,判断出他们所在的位置,以及海面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