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除了迷茫,好像还有其他的。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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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
田导嘶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一个杀手啊……”田导盯着屏幕,喃喃自语着。
关琛全神贯注地切着菜,时间就流逝了。眼看关琛那切到天荒地老的架势,餐馆老板立刻让他直接开始炒菜。
关琛立刻停下切菜,转而去炒菜。
但关琛看起来根本不会炒菜,餐馆老板在一旁指导他,什么时候放什么,什么时候放盐。
“小杜,你去让老丁出来。”田导突然派助理去把关琛身边的餐馆老板叫出来,“轻轻的,不要打扰到关琛。”
助理哦了一声,跑去隔壁。
演【餐馆老板】的副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跟田导有了默契,知道老搭档有了新的想法,于是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简易厨房。
然后田导他们就看到,屏幕里,关琛一直反反复复地炒着菜,不加料,也不关火,他一脸茫然地找着餐馆老板,就好像没了别人的指令,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项均演的那个机器杀手很不错,但总感觉,关琛这样的才是机器啊……”制片人感慨。
“不如说他演的是一只狗。”田导笑着抚了抚肚皮,“一只没了主人,暂时迷路的狗。”
屏幕里,关琛身前的菜已经糊了,而他也依然在翻炒。
“可以了。把他带过来吧。”田导看着浓烟密布的屏幕,让助理过去救人,避免关琛死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关琛揉着鼻子走了进来。
进屋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个小册子,开始写着什么。
田导看到这东西是从外套衣兜里拿出来的,知道这也是关琛准备的道具之一,于是问了:“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关琛不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但还是把小本子递过去。
田导翻到【擅长】那一页,上面有【多国语言】、【跟踪和反跟踪】……
相邻的【不擅长】那一页,则写着【足球】、【给猫猫剪指甲】……最下面一行,新写着【炒菜】。
“这也是杀手的习惯?”田导问。
“这只是我的习惯……”关琛说。让关琛变得一脸冷峻的,不是刀,而是之前餐馆老板说的“任务”。
田导大赞:“对啊,杀手失忆后记录数据,分析情报,也是根深蒂固的职业习惯之一。”
“多国语言?你会哪些?”制片人问。
关琛就把会的几句都说了。有英格兰语,法兰西语,意国语,樱花国语,白熊国语……
有人听着听着,突然小声说:“厉害啊,前面那个项均好像只会法兰西语。”
“这个厉害了。”
“准备太充分了。后面的人除非会外星语才能赢……”
“可以了可以了。”制片人后知后觉地赞叹,“不愧是高材生。”
把小册子还给关琛之后,田导跟关琛聊起了刚才,“为什么一直烧菜,直到糊了为止?”
关琛说,杀手的暗世界没有法律,一切遵从原始规则。是父权制的更为直接的世界。而父权控制他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恐惧。
杀手被经纪人从小培养训练,其中必然免不了洗脑和控制。经纪人的强大和无法反抗,根植在杀手的心里。
所以听到“任务”两个字,他才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变成了从前的那个人。他不怕任务当中的死,怕的是任务失败后面对经纪人。
但是他失忆了,支撑起这股恐惧的记忆不在了,所以杀手一边恐惧,一边又对自己内心深处的危机感到迷茫。
“只有曾经直面过、分析过自己的恐惧,所以杀手之后在面对经纪人的时候,才会勇敢反抗。”关琛说。
田导满意地点点头。
不仅仅是因为他猜到了关琛的意图和想法,还因为之前试镜的演员,在这个环节,多多少少都想着要怎么搞笑,怎么让气氛变得好笑。然而唯有关琛,没有过多在意电影的类型是喜剧还是动作片,他只是沉到了杀手的心里,全身心地在扮演一个失忆的杀手。就连他那个“万物皆可切”的食材处理法,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虽然搞笑,但还真不是刻意演的……
“好了。”田导对关琛的准备和表现,心里有了谱,准备结束这次试镜了。
其他人也点点头,觉得这样的关琛,的确有被张景生看重的实力。
助理礼貌地把门打开了。
然而,
“别急,我还有问题呢。”关琛抬起手,表示自己并不急着走。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面对关琛这种让业内人惊讶无语的行为,众人竟觉得自己渐渐开始习惯了。
“你说。”田导让助理把门关上。
“杀手恢复记忆之后,找到自己家里,和废材第一次对峙的这部分。”关琛把剧本翻到他说的那一场戏。
剧本里废材其实有名字,但关琛还是习惯性叫他废材。
“这部分怎么了?”田导问。
剧本里,废材花了杀手的钱,还把杀手的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被杀手抓了个现行,一通训斥后,废材恼羞成怒,说:【你这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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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听完,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里,杀手的良心觉醒得有些快了。”关琛皱着眉头,说,“这里刚恢复记忆,他应该还是以前那个他。就算稍有混乱,他的第一反应,也是‘那不是我’,然后把失忆的经历,彻底埋了起来。”
“这里是没想好还是就这样了?”关琛指着这一页,疑惑道,“这里有点奇怪,跟上下文的水平,不是一个层次的。”
屋子里的人再怎么适应关琛的不走寻常路,但听到这里,还是惊了一下。
“后面这句话过了啊。有问题就好好说问题。”制片人担心田导生气,提前一步站出来维护。
田导摆摆手表示他并不介意。“景生说过,你是有想法的。你讲讲看,杀手在当时会怎么说?”
关琛面容平静地说:
“他应该会反问废材,【我是杀人犯,那你又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吗?偷我的钥匙,闯我的家,花我的钱,冒充我的身份。】”
“【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那么你知道中东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非洲每天有上万个小孩死于营养不良和传染病吗?你参加过什么国际人权组织吗?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生命没有办法保全自己?非洲那些死去的小孩你不认识,我杀的这些人你同样不认识,况且他们本身也十恶不赦,所以才被人悬赏。我说你不是什么好人,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呢?】”
“【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人,才能算是好人呢?】”
田导看到,关琛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直面这双眼,仿佛直面故事里杀手的眼睛。
里面的疑惑,不是讽刺,而是好奇和渴求。
就像一个机器人,在询问自己无法拥有的感受。
就像一个盲人,在等待别人描述颜色给他听。
就像一个孩子,在寻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