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老家好。”钱二妹喝了口薄荷饮子,她穿着一件花棉袄,往年猴一般的姑娘,如今虽然照旧矮瘦,面容不甚姣好,但总归吃饱了饭,脸上有了血色,腰也渐渐直了,哪怕算不上美,但也绝不丑了,她靠在椅子上,双腿耷拉着,笑着看寡母从屋外进来。
这屋子早已换了一副天地,她家原本是茅草屋,如今已经是砖瓦房,镇上开了烧砖厂,她们离得近,砖钱就便宜,民间的施工队也不少,人力花的钱就不算多。
钱二妹觉得,如今的日子已经算是神仙日子,想要更多就是贪心了。
寡母提着一条鱼进来:“你三叔公送的鱼!真肥!他家的鱼塘这两年是挣了大钱的,听说要去县城里买房,把两个小的送去读书呢。”
钱二妹:“我是说,怎么县城里集市上多了许多鱼。”
她如今除了春耕秋收在家,别的时候都待在清丰县里,钱二妹自幼吃得苦,为了多挣钱建砖瓦房,便和寡母商量以后去了县城,她扫盲班上得不行,但总归识得几个字,在城里打扫客栈。
到清丰县游玩的人不少,如今路引不宽松,但也审得不像以前那么严,街道办就能出。
于是清丰县的客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也需要人洒扫,这些客栈东家脑子灵,学着工厂的规矩也给清洁员计件,底薪一个月两百,这是清丰县的最低月薪,收拾一间屋子得五块。
钱二妹又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客栈包吃住,她挣得钱几乎全都攒了下来。
新家的家具都是花的这笔钱。
寡母把鱼放到缸里养着,这鱼刚捞起来,肚子里还有泥沙,得让它吐几天沙,否则怎么做都有泥腥味,难以下咽,以前便也罢了,如今日子好过了,嘴似乎也叼了。
“上回和你说的事,你想了没有?”寡母有些发愁,“媒婆来了几回,我怕再不相看,媒婆下回就不来了。”
钱二妹抠了抠脸,她倒是不害臊——如今客栈隔音好,许多夫妻出行的客人退房后,糟乱的床铺都是她去收拾,要害臊,早不知道害臊多少回了,她轻咳了一声:“那人家是看中我这个人吗?还不是看中我的钱,我怕嫁过去,钱都是他家的了,我又不在你身边,家里的活你干得完?”
这个道理寡母也明白,所以她一直没催婚,甚至打发走了媒婆好几次。
但她也担心:“你一直不成婚,要是我死了,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老了干不动了,也没儿女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