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难的,还有洞房花烛,洞房不难,花烛更不难,难的是比翼双飞。又有金榜题名,寒窗苦读的学子何其之多,榜上有名之人却甚少。”
宁远没有再继续嗑瓜子,他将瓜子全数落袋,双手笼袖模样,蹲在一旁听的神色认真。
顾铁头挠挠头,好像这番话死了他好多的脑细胞。
沉默半晌,汉子看向手上野草,又道:“年幼时的天真,虽说人人都有年幼的时候,但并非人人都能有天真。”
“这东西一样难得,有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四五岁的年纪就开始烧火做饭,照料家里大小事。”
“不能跟其他孩子一样,在那学塾听教书先生念书,不能上山摘野果,无法下河摸河蚌。”
“几岁的年纪,就开始了辛苦劳作,日复一日,运气好的,或许成人之后能找个媳妇儿,女子能嫁个好人家。
但运道差的,年幼年少弹指间,劳作庸碌一辈子。”
宁远突然出声道,“所以这就是你要与我说的?”
顾铁头点点头,“这个世道,连孩子的天真都不一定有,渔丫头的这种无邪,就更加难能可贵。”
“她不喜,就不做,这便是极好了。”
宁远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心头触动。
没想到顾铁头还能有这么一番话。
给他都说的有负罪感了。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而且关键的一点是,听完之后,他都不想去反驳。
说的很对啊。
孩子不玩,谁玩呢?
他宁远两世都没有拥有过童年,没有这种天真,所以思想上缺乏这个东西,也不会想到这一块去。
少年开始审视自己,既然有了铺子,亲近之人多了好几个,就更要设身处地的去思虑。
宁远看向他手上的野草,沉默许久。
他想起那个草鞋少年,年幼之时也是在几岁的年纪,就上山挖草药,给娘亲治病。
爹爹走得早,孩子就照顾家里所有事,懂事很早,但是没用,阿娘还是走了。
这样的孩子,有天真一说吗?
宝瓶洲北方大战渐起,很快就要步入战争年代,似这样苦的孩子,又有多少?
世道动荡,人心向下,首先刻在了孩子的脸上。
渔丫头不想,那就不做就好了。
若是督促她修行,给予她大量宝物提升境界,她就会在一个很小的岁数里,就知晓许多的山上事。
人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但也不能知道太多,知道的多了,想的就多,烦恼也多。
一切循序渐进就好,拔苗助长,推着前行,最终往往都会在半道上画地为牢,停滞不前。
“说得有理,是我想的不够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