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仰见春台(九)

观鹤笔记 她与灯 3595 字 21天前

何易贤笑着接过这话,“不能这样说,邓少监是张先生的学生,我们的避身之所,都仰赖张先生和邓少监,这口是不用改的,在主子们面前不错规矩就行了。”

说完冲着邓瑛虚扶了一把,“你起来吧。”

邓瑛直背站起身,垂手而立。

何怡贤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忽笑问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邓瑛不敢。”

“你说是这样说,殊不知,白阁老他们,戳着我背在骂我,出了这么个阴毒的主意。”

他刚说完,胡襄便接道:“他们说阴毒,我就觉得不对了,张先生唯一的徒弟,他们不保难道不是怕遭牵连?搞得自己跟桐嘉书院的周丛山一样。说到底,是没那能力,我们保下来那自然是我们的人,我觉得刘公公的话没错,是该改口,我们都是老祖宗护着才有了今天,怎的,救了整一个人,还得给杨伦他们让半个出去吗?没这个道理呀。”

“好了。”

何怡贤打断他,“我还没往这上面说,你们也不要急躁,月嘉,去搬一个墩子,让他也坐,这里面一个跪着就成了,多一个站着,反乱糟糟的。”

郑月嘉应声去了。

邓瑛在王常顺身后坐下,通过胡襄将才脱口而出的一番话,司礼监的意图已经差不多挑明了。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王顺常的出现。

这个人是锦衣卫抓的,现在堂而皇之的跪在司礼监的议室里。

是司礼监通了北镇抚司的天,此事已不言而喻。

“王常顺。”

“老祖宗,儿子在。”

王常顺的声音带着很重哭腔,含含糊糊的,显然在邓瑛进来前,已经哭哑了。

“你回头看一眼,认识吗?”

王常顺拖着镣铐膝行转身,看了邓瑛一眼,又连忙转身泣道:“认识,这是邓先生,我们厂上的人都认识他。”

“呵。”

何怡贤笑了一声,“还会攀扯,都死到临头了。”

王常顺向何易贤膝行了几步,“老祖宗,您一定要救救儿子啊,儿子不想死……”

“不想死,求我没有用,你得求邓少监。你要求得他愿意救你的性命,我这儿才能给你一条升天的路。”

王顺常听懂了何易贤的意思,忙不管不顾地扑邓瑛面前,一把抱住了邓瑛的腿“邓先生,求求你救救我,您要是愿意救了我这贱命,我就把我外面那个小子,给你当儿子。我外头还有些个好看的女人,我都孝敬给您……只求您千万要给我条活路……”

邓瑛感到他快要触碰到杨婉包在他脚腕上的绢子了,便将腿往后撤了半尺:“你先松开我。”

“邓先生……”

“先松开。”

他提高了些声音,抬头看向何怡贤,“我有话与掌印说。”

王顺常这才松开他。

邓瑛弯下腰,也不顾在场人的目光,摘下杨婉的丝绢,轻轻弹去上面的灰,叠放入怀中。这才对何怡贤说道:“我在皇城营建一项上耗了十几年,很多事,如果我想说,早就说了。如今,我已经是残命,不容于师友,自不会狂妄自大,妄论大事。”

何怡贤偏头看着他怀里露出的那半截丝绢,忽道:“这绢子的质地好,你走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邓瑛没有应答。

何怡贤对他摆了摆手,

“你放心,她是杨伦和宁妃的妹妹,她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护着她,至于我们…”

他笑了笑,“提都不配提她。”

这句话旁人乍听之下没什么,邓瑛却觉得自己怀中那放绢帕的地方忽然猛地刺痛了一下。

“伤着了么?”何怡贤直起身,“伤着了才好,你才会认认真真地与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