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祭酒也爱吃酒,可这酒……如何却不能叫人长久呢……醒了人生这碗酒的人,是最糊涂之人;吃醉了人生这碗酒的人,居然是这天底下最清醒之人。”
“说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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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塞北的秋夜,多么美好,风儿是清凉的,月儿是皎洁的,人儿也是纯真的。
可那颗滚烫的心,从始至终都是苦的。
……
次日,军大帐。
我和曹丕两人各跪在地上,被曹操往脸上各泼了一杯冷水,恨铁不成钢地臭骂一顿。
“子桓,汝为兄长,怎可同与胡闹!?”
“饮酒丧德!该禁!该禁!”
“缨儿啊,你为何总令孤失望呢?此番随征,你是以奉孝之徒的身份出来的,近来他身体抱恙,孤叫你好生看照,你却吃得烂醉,可知你在做什么吗?堂堂公府及笄女子,饮酒不节,成何体统!”
……
在曹操的骂声中,我不争气的眼泪簌簌地流,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曹操正无可奈何地捶胸顿足,帐外忽传小兵声:
“报——”
“进。”
“曹公,郭祭酒病重,不得下榻。”
眼看着曹操疾步掀帷出帐,消失在军营中,视线逐渐模糊,我幡然悔悟,心底充满了愧疚。
我为什么……为什么一直在躲避?崔缨啊崔缨,你不是应当尽全力陪伴与守候的吗?说好的陪伴呢?说好的珍惜呢?如果当初你畏惧死神,为何又要随军出征,受尽这般磨折呢?
我支起身子,拔腿便跑,也不管曹丕在身后呼唤,只边跑边抹眼泪,回忆着这段日子与郭嘉相处的总总。思来想去,我这个郭奉孝之徒,根本比不得他的曹公半分!
奔入内帐,却见曹操面有凄色,坐于榻前,执起郭嘉苍白的右手,与之深情相视。显然,郭嘉的病情加重了。
我顿时站住了脚步,再一恍惚,便愈发觉得自己与这儿格格不入了。
“奉孝!奉孝!可否听见孤说话?”
“奉孝?”
……
郭嘉今日病情格外严重,面色惨淡,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应是听见他曹公唤他,故而睫毛轻颤,但仍过了良久,方得以半睁开眼。
我单是远远望着,便已让浊泪自脸颊滑落衣襟,脚底不稳,几欲栽倒在地。
我明白,眼前病危着的,是我前世崇敬过的人儿,是比曹植还要早喜欢的古人。可是他如今脆弱得就像一张薄薄的纸,仿佛轻轻一吹,就能飘走。
陆续着,荀攸等一众文臣都来了,还有曹丕、曹植。我们都只能在一旁观望着,什么也做不了。汤药端来了,曹操扶起郭嘉,亲自执匙。
“奉孝,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今日病情骤变?可是近来饮食不佳?孤即刻将你平日须处理的公文移交他人,你且暂将这病养好了!”
郭嘉剧烈咳嗽着,露出痛苦的表情:
“曹公……嘉此番,只怕不能与君凯旋同归了……”
“胡言!”曹操拍腿急眼道,“休再说此不吉之言!”
“嘉与曹公,相与周旋十一年,阻险艰难,皆共罹之。天下人相知者少,今生得遇曹公,得君重用,委以重任,实乃嘉之幸也。今当早故,离君远去,独往茫茫地府,岂不痛惜?臣死以后,董昭可继臣职。文若、公达、仲德、文和,此皆君之肱骨良臣也,可助君一统河山大业,望曹公弃私从谏,匡扶危巢乱世,使民得生路,各安其所,田垄弥烟,鸡犬相闻,阡陌黄发相嬉,垂髫怡然聚乐。如此,嘉再无憾矣。”
众人闻言,莫不流涕。
曹操只是双手紧握住郭嘉的手,什么话也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