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说再多都没用,你我不在同个世界对话。”我又背对着他躺下了。
曹植叹气。
“这几月怎么戴起了白玉簪?我送你那支簪子呢?你不喜欢了吗?”
心下一动,我痛苦地闭上双眼,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可曹植还要絮絮叨叨:
“这世上之人,谁不有个生老病死呢?当年你在外郡时,也曾见了不少如此景象吧?……我和二哥三哥,却又哪个不是自少跟随父亲出入行伍呢?郭祭酒临终前有句话说得极好,不知你可曾听进几分。即便‘奉孝’不在了,你也会奉守孝道,永不忤逆父亲的,对么?”
孝?曹操?我暗暗苦笑一声。
郭嘉彼言,无异于将我与曹家牢牢拴在一块,教我不得做丝毫对不起曹操之事。
后事难料,谁知我把杨夙救出狱后会跟着他做出些什么事?会不会把曹营搅得天翻地覆呢?
“素衣放在榻边了,速速打起精神来吧,君子哀而不伤,你作为郭祭酒唯一的弟子,外边仍有无数丧礼之事等你亲力亲为。”
曹植说罢,起身离榻,缓缓出帐去了。徒留我一人,睁着眼睛,对着那身素服,在这冷清清的帐内发怔。
……
曹操率一小队轻骑,闻讯赶来时,郭嘉早已入殓。棺椁立于灵堂内,即将封棺出殡。
“奉孝!孤来迟矣——”
辕门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声,以及一阵急呼。
三日的路程,曹操竟不到一日一夜便赶完了,众皆始料不及,纷纷慌忙起身相迎。
我独跪于灵前烧纸,低垂着眼眸,面无颜色,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只在走神际,险些被炉中火焰烧伤手掌。
余眼但见,曹操踉跄着奔入灵堂,他甲衣未卸,迈着沉重的步履,伏在棺前,失声痛哭起来。
“呜呼哀哉!奉孝,奉孝!何弃孤之早也!——”
堂上众人皆拂袖拭泪。
闻此一世枭雄悲怆之音,睹之深情无欺仪态,我不禁动容。
世人多谓曹孟德阴险狡诈,虚伪善变。可我还是很愿意相信,此时此刻的他,没有一滴眼泪不是从心肺滴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