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见外公来了,便问:“母亲有何大碍?”外公只说:“她听到她不该听的。不过还好着,我已经吩咐管家去抓药了。”
他们才落座,外公又让仆人换茶,一边说,“着实抱歉。”张启山便说:“不碍事的。”
外公看着面前这个俊气的毛头后生,又想到了1885年,那个谜团他或许能够解答清楚,他向张启山讲述了那一年。
1885年,光绪十一年,彼时黄河中下游连年遭灾,人祸,战乱,不少人被逼的卖儿卖女,甚至人相食。清王朝早就无意控制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内部崩溃的迹象早已破绽百出。李原现带着女儿,诸多老乡带上家眷背井离乡,选择踏入白雪皑皑的陌生肃杀之地去寻求一丝生机①。
路途遥远,李原现却不敢停下,路上有不少饿死,冷死,累死的人,他们的尸体正沦为大地的养料。倒下再永远也站不起来了。不止因为这样,还有神出鬼没,残暴冷血的胡匪。他们有时不单单为了钱财,有时看着实在没有什么好抢的穷苦人也照杀不误。仅仅为了玩乐,人命如草芥。
也有一些聪明的镖师会在此趁火打劫,镖师一般是运送货物即“赶脚”,在混乱年代里,也会做着保护雇主的工作。将原本的价格一涨再涨,即“护命行”,那些富商则不管不顾做了一笔划算的账,来保证自己及全家的安全。
李原现没有那么多钱来雇佣镖师,更不幸的是,在那场艰难的旅行当中。胡匪盯上了他们,人群像是被鲨鱼狩猎的鱼群,胡子们挥舞刀刃,他趁着混乱和女儿躲到一个草丛中,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中一个人的胸腔被削成了半截,腔子里鲜血喷涌,血落在另一个孩子脸上,那孩子在哭,接着那个孩子的头不在了。被另一个胡子从中间劈开,像流水的瓜瓤。
当然,民国时期的私人武装已经到达一个难以置信的程度,基本上都有防身的枪械,不久,双方开始对射,枪声大作。胡匪就着流民的行李箱或者山林掩护。毕竟流民有枪还是少数,胡匪的枪械声很快盖过去。
那些有枪的流民缴械之后,他们被胡匪一一拖出去枪毙,枪毙的人其中也有他的老乡,李原现始终蒙着女儿的眼睛,却堵不住她的耳朵。
胡匪头子坐在马上,叫胡匪们抓走好几个女人。把那些女人五花大绑反绑在马背上,漆黑的夜色里,李原现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些女人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接着是连贯沉闷的枪声冒出的火光——处决了那些男人与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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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原现在雪地里趴伏了很久,直至的的确确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他拉着冻的快麻木的女儿才起身,整个队伍当中只有他们两个幸存了下来,他们脚步一浅一沉踏过由人血染红的雪地,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安静的像魔鬼低吟浅唱。
李原现没有提他们是如何开垦东北硬邦邦的黑泥土,以及逃出那个山谷之后吃的是什么。只是话锋一转,说到了两年后,正是他与张家的接触。
李原现与女儿在长白山附近一个叫马坡的村庄定居下来,他在当地的猎户学会了一手好枪法,此地多獐、麋鹿、野猪、乌鸡、雪兔、狍子。之中鹿茸,紫貂皮可谓价值不菲,平日里多见狍子多在山林里乱窜,也有人曾看到白色的陀鹿在雪原傲立着,而在那一年,正赶上“白灾”。
大雪纷飞,冻结住了一切,白雪能吞没住膝盖,那些山里的猛兽平日里销声匿迹,却因为饥饿倾巢而出跑到山下袭击人牧。家家户户都备好了枪药。那些家养的可怜的牛羊们无法掰开厚厚的积雪觅食,饿死再或者冻死。
李原现冷的直哆嗦,呼出的热气不断消散,结成薄薄的一片,手上拿着“撅把子”,撅把子结构极为简单,非常容易制造的土制手枪,他本来想借隔壁王明的三八大盖,不过想着撅把子也能对付个小兽,最好别遇到什么猛兽,自顾自安慰到便这样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