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在一处崖边找到了他。
他晕在草堆里,
身后有着一条长长的拖行轨迹,
他似乎没力气了,也不知他爬了多远,
双腿已经磨磨破了,指甲里也全是草屑。
他的面颊也已经染的漆黑了,
包括露出的脚踝、手掌、半个小臂,
都染上了触目惊心的黑。
她见过,
在很久以前,她便在他身上看到了这些...
他那时还笑着说:‘我的体质特殊,这些东西影响不了我...’
这就是你说的影响不了吗?
留云的心突然空了一片,如同被剜了一刀,被血淋淋的现实剜了一刀...
她强忍着心脏疼痛而产生的痉挛,颤颤巍巍走上前去,
精心打扮的衣袍就这样毫不怜惜地压在地上,
她坐在他旁边,轻轻扶起他的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
很冷,如同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她内心空白一片,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于是她俯下身,轻轻抱住他的脑袋,似乎想将自己温度传给他,
额头贴在她的胸口,
好冷,
冰冷直达内心,让她又颤抖了一下,
她十分小心地从怀中取出那条围巾,
几十年前亲手为他织的那条,也是唯一亲手织的那条,
围在了他脖子上,
啪嗒,
俯下身的同时,一滴晶莹滴在了他脸上,
...她手停在半空中,什么也没说,只是吸了吸鼻子,
又从怀中取出手帕,抚在他脸上,轻轻擦去泪珠,
泪珠伴随着血污被拭去,她才看清他的脸——
他的嘴唇微微向上勾起,眉眼中透出几分轻松,
恍惚间,她耳边响起了一段对话,
那是几个月前他送她花环时的对话:
‘师父喜欢吗?’
‘快来吃饭...’
‘喜欢吗?’
‘来吃饭...’
‘喜欢?’
‘吃饭...’
‘欢?’
‘饭...’
‘?’
‘...’
‘行了,为师喜欢就是了...’
...
当时只道是寻常。
...
回忆如同镜子般破裂,
只剩她呆愣在原地,
“不,我一点都不喜欢...”
啪嗒,啪嗒,
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如同蓄洪已久的堤坝开闸,
积累了一整天的情绪化成汹涌的波涛将她淹没,
她用力拥着何离,如同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她的手在颤抖、心在颤抖,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前言万语堵在喉咙中,争抢着要冒出来,
最后却只化为了一遍又一遍的呢喃:
“骗子,死骗子,
自以为是的臭小子,
你这个惊喜我根本不喜欢...”
她一声声地骂着,用逍遥仙的身份骂着,用师父的身份骂着,用家人的身份骂着,
她骂着他,却更像是在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