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肃带卡蒂来到新潟市医院较为僻静的走廊上,低声交谈。
卡蒂看起来很渺小、很害怕,瑟瑟发抖,人好像都变矮了。
“没事吧?”张肃安慰。
卡蒂畏缩了一下,一反常态,羞愧地垂下目光。
“我……原谅我……张肃……”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无助,懊恼不已。
到底什么事会把卡蒂吓成这样?
“放心吧,大家的注意力就像一阵风,吹到哪算哪。”张肃背靠墙,和卡蒂肩并肩,“这事不会闹太大,我听说只有财产损失。安心实业的?我们得赔偿,然后诚恳道歉。”
卡蒂的脸涨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会原谅我?”卡蒂小声说,“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嗷……我之前对你说了很多凶巴巴的话,我……我只是想要一点关爱!我没打算跟你置气。”
“没什么,这事常有。”张肃亲她的脸颊,“伱可以改写事情的结局,坚强一点,我在呢,一直在。”
“嗯!其实我还伤到了人……呃,也不算是我伤到的。只是事故。”卡蒂闭着眼睛,让张肃的手放在合适的地方,聆听甜言蜜语。
“一样,听我说,你必须对伤者表示诚挚歉意,非常诚实,不是作秀,要很认真地道歉。然后赔钱,赔两三倍的钱,家属也要给钱。你是破位魔女,你是安心院的看守,你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是我的,我的。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所以认真一点,好吗?”张肃抵着卡蒂的额头,他知道她喜欢接触。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珍惜,好好把握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不会浪费的。我会让她原谅。也希望你原谅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不是故意的!”卡蒂反复地说。
张肃感到了什么。
“你认识伤者吗?安心实业的?谁?你到底伤到了谁?!”
卡蒂心虚地转头。
“莲雾。”
……
……
张肃冲进莲雾的病房。
莲雾坐着,若有所思地凝视窗户,并无大碍。张肃如释重负。阳光洒在她优雅的面庞上,她在沉思。
听到张肃的脚步声,莲雾没有转头,但她的呼吸节奏明显变化。
两人目光相遇,平静的表情背后,张肃知道她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莲雾那么敏感,在这种情况下,会树起最冰冷的屏障。张肃知道,而且越知道越难过。
“莲雾!你是不是……”张肃犹豫着,发现言语如此脆弱,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表达。
他无法措辞表达心中的恐惧。
恐惧彻底失去莲雾!
莲雾没有看张肃。牡鹿医疗公司的维罗妮卡医生快速赶来,把卡蒂拦在外面。
“我不希望袭击者和病人共处一室。”维罗妮卡毫不留情地说。
“是玻璃!那些没有安全贴牌,缺乏的玻璃……嗷……算了。”卡蒂垂头丧气地蹲在外面。
“好。”维罗妮卡走进来,她是救赎途径的魔女,以魔力救人于水火,她不善地看了一眼张肃,“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张肃也找不到合适的词。那么多文学经典,那么多人物,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到《神曲》里拉米娅对但丁的那句悲伤独白:“那双给我披上婚纱,又把我扼死的,是同一只手”。同样,他爱莲雾,却又在伤害她。
“听着,我不管你怎么想,但当初你被砍成两截的时候,我就在船上,手术全过程,从你差点一命归天到你回复健康,我就在那,我看着安心院莲雾小姐如何日夜不眠地守在你身边,一声不吭地保护你,支持你,而你现在连说出那个词都做不到?”维罗妮卡质问。
“莲雾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张肃说,“她戴着我给她的金戒指。”
是生日那天给的,还是早穗递过去的,莲雾戴在代表订婚的中指上。
莲雾把手抬起来,将那枚金戒指摘下来,然后用力往窗外扔去。
张肃挑选的戒指上面还刻着莲雾和他的名字,现在飞出去了,沿着弧线飞向医院外的草地。
“现在不是了。”维罗妮卡冷冷看着戒指如何离开。
“……这不是重点。莲雾还好吗?”张肃看着她。
“完全愈合了。但卡蒂,问题少女,纸醉金迷。我以为创伤和失忆会把她变成一个乖孩子,但记忆回来,那些毛病也一并归返。听着,张肃,我的客户安心院莲雾小姐身上中了137枚钢化玻璃碎片!这是她自出生以来受过最严重的伤害。”维罗妮卡冷漠地描述。
“卡蒂?”张肃转头看外面,“卡蒂!”
“嗷——不是我,是失误!我的手卡在窗户里了。”卡蒂为自己辩解,“你不要跟她那样不听我说话!我很抱歉,对不起!行吗?”
莲雾抬起手。
她没有看张肃,也没有看卡蒂。
她不再说话,但张肃很明白她表达的意思:
他得走了。
但他不能走。“莲雾,我再次替卡蒂跟你道歉。”张肃说,“我相信卡蒂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