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不爱喝热茶,一味贪凉,等茶凉透了,一股脑饮下,顺便将昨日的郁闷也尽数散去。
她擦擦嘴,酣畅道:“此地,有师叔的劫。是情劫,也是义劫。这事儿,说来可就让人潸然泪下咯。我虽是今年才见到师叔,可他的事迹我早年已听师父提起过。”
她带着沈昱起身,见此时阳光刚好,听茶摊的小二说,赛河镇下了三日的暴雨,好不容易放晴,挨家挨户都该出家采买,这才安心走在街道两侧,观察道:“你若见到一五旬女子,长得极美艳,可要留意些。”
沈昱不置可否,想着方宁话中含义,既是情劫,他刚才的猜想又怎么算错了呢?
“有了。”方宁的视线落在一旁挑选鲜鱼的大娘身上,自下而上仔细打量着,活脱脱像个地痞流氓。
沈昱的视线跟过去,也被惊艳到了,此女子虽因年岁显得丰腴些,但更添风情,一双巴掌脸上竟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长得更像是魅人的妖,不免调侃起来,“这便是师叔的情劫?”
方宁卖着关子,走近那大娘身边,甜甜称呼道:“雷大娘,您可还认得我?我是方宁啊。”
雷大娘显然被吓到,打量片刻后,脸上瞬间堆满了慈祥的笑,“是小方宁,你师父上次带你来看我,还是八年前了。可惜,这老家伙魂归故里,一次也没来梦里和我们聚聚。”
孙怀义毕竟是一门宗师,当时他死祭,凡江湖好友、星官三派皆为其吊唁,很难不传入赛河镇中。
她说着说着,一双漂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泪,似乎下一刻就要哭了。
沈昱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也不懂为何师父一次都没将自己带来见过这位雷娘子。
“对了,另一个老的,死没死啊。说也奇怪,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早死。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哦。”雷大娘不知何时收了泪,贴着方宁耳边问。
方宁就知道先前雷大娘的泪是装的,摇头道:“雷大娘,我这次来,正是为了另一个老不死的,求您来了。”
此话一出,雷大娘迅速来了兴致,提着两条活鱼,拉着方宁进了小巷,“你且说说,是不是邵夫子还忘不了我。我孩子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过了二十载,还忘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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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宁自是没打算放过邵夫子,将他近日那些丑事悉数托出,才将此番目的说出,“师叔又被掳走了。他虽有寻踪香,我来的路上也试过了,但距离过远,我没办法跟着寻踪香找到他。我记得师叔年轻时,将唯一一颗寻踪草给了您。那根草,好像能辨千里影踪,可否请您借给我?”
雷大娘听完,只是酣畅淋漓地笑了许久,只等腰酸脸僵,将两条鱼扔给沈昱,拔出一根草药制成的发簪道:“拿去便是。小方宁我可同你说,别结识穷男人,你瞧,年轻时送我的定情信物,老了还得要回去。还是我家那位好,要金山有金山,你雷大娘我是嫁对了,你可得擦亮眼睛。”
方宁手里握着那发簪,脸上的笑也实在是憋不住,忽然觉得和这位雷大娘性格最是相投。
等他们拜别雷大娘,沈昱才敢出声道:“这位大娘,是师叔的老相好?师叔追求不成,所以才如此厌恶赛河镇?”
方宁点燃那寻踪草,只见草药似乎通灵般,往西燃得旺盛,往南走些便燃得颓败。
方宁扬扬下巴,示意向西去,解释道:“不全是。师叔当年确实爱慕雷大娘,但也是正人君子,见雷大娘有了情郎,便只默默守候。谁曾想,雷大娘后来与那情郎闹掰,与师叔饮酒时,犯了错。师叔本是想着要负责,谁曾想,雷大娘压根不把师叔当回事,转头与那情郎和好了。这一来一回,师叔竟成了第三者,与他而言是何等羞辱。再者,你可知雷大娘的情郎是谁?”
沈昱听罢,只觉得这些老辈的故事当真疯狂,纠结之下,脑中只剩一人姓名,瞪大了眼,道:“莫不是盖天派的副掌门,元时吧。我曾听师父说,师叔是天纵奇才,八岁领会《河图》、《洛书》与伏羲八卦,十八岁习得鬼门十三针,医术精湛令太医院的掌院都自愧不如,二十岁声名远播,可谓风头无两。同时期,唯一能与其争锋的唯有元时。不过,元时并非师叔这等寒门弟子,其家族庞大,一身世家子弟的矜贵。师叔年轻时最讨厌他。后来听说,元时娶了个宣夜派的美娇娘,隐退在西北的某座小镇中。这......”
沈昱不禁为师叔默哀一瞬。
方宁挑眉含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盯着寻踪草的方位,最终确定道:“走吧,师叔就在离此地不远的马洧城中。”说罢,方宁又是一路扬长,颇有志趣,似乎赛河镇一行,大大减少她对邵夫子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