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然冷却。
随着一阵强大鬼气的爆发,整间车厢的温度开始断崖式下跌,不久在这样的夏日洁白的冰霜就已经如蛛丝般爬上了车厢角落里的软垫。而当从空中浮现的红裙的鬼脚尖点到了中心如花朵般绽开的棱镜,镜片便在瞬间随心层层叠起,四周生长的粗长明镜棱柱刹那间生长而出,瞬间杀死在此间盘踞的万千鬼怪。
——说来也怪,在这里遇到的鬼怪每一个身上都带有红色的印记,比如眼睛、比如指甲,但从没有一个鬼怪像她一样遍布满身。
此刻她浑身上下只身着一条轻若无物的红裙,赤脚行地、黑发如瀑、眉眼似血,而那失却温度后更加苍白的皮肤更为她增添了一分凄美脆弱与非人之感。
现场的透明棱镜更是显得这间车厢如此明亮、皎洁,而那些黑雾不断的哀嚎与顺着晶亮棱柱缓缓流下的鲜血更显得圣洁中又带有一丝妖异。
正扶着三人组老大的托奈莉打开急救箱,想要为她头上深可见骨的血污进行包扎,却在行动时又被它表情复杂地握住了手腕。
“不要。”
它艰难地睁着通红的双眼,不知为什么它眼中的泪水一直都在流淌、没有止住。
红裙少女没有理会在她四周哀嚎泣血的怪物,莲步轻移,脚下绽出层层镜花,所有挡在她面前、刚才免于一死的怪物瞬间惊慌地四下游移,又忙不迭地为这个强大的镜鬼献上刚才四散在地的照片。
“你是如何拿到的它们?”
一直毫无波动的眉眼在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忽然动容了起来,这些曾经故去的回忆不仅仅能够让因见到仇人而暴怒的鬼怪停下攻击的拳头,也能让失去一切的镜鬼为之流下血泪。
“刚才……我爸爸他,说了些什么?”
刚才恢复一些力量的镜子轻轻抚摸着这些照片,又似乎还嫌不够,直接又将它们贴近了自己的脸颊。可是那些冰冷的照片却始终不能再像记忆中的那样为她带来一丝温暖,自从它死去之后它的心就像是被冰封了起来一样,再也难以感到任何情感。
可为什么,它会为此而流下眼泪?
这些眼泪明明不属于它,它们属于这具原本叫做涅墨西斯的女孩,是她在为自己再次见到了父亲而抑制不住地流下幸福的泪水,是她在为了过去的记忆而再一次感受到痛苦,可是,可是这些泪水竟然也从它的心里满溢而出,让它也湿透了眼眶。
成功用这些照片在最后一刻救下了正在被万鬼分食三人组的托奈莉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怎样的心情。
“感到后悔了吗,托奈莉?”
西尔维亚在空间里这么问着。
“……”
托奈莉欲言又止。
这三个人从她入学起就一直在霸凌她,小到侮辱性外号,大到被拖走挨打,即使她已经在努力躲避,但她们依旧像是幽魂一般一直在她周围阴魂不散。
她无数次希望自己能一觉醒来看到她们暴毙当场,也希望老师能够及时发现这种情况对她们进行警告然后处分批评退学一条龙,让她能够从此脱离苦海——这种不合时宜的期待她怀了实在太久太久,久到不久前遇到了西尔维亚后似乎才渐渐消散。
“我当然是希望她们死的……哪怕死一千遍、一万遍都觉得不够。”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她们?”
“……”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
她只是看到了她们手里端着的花盆、看到了她们身体里流出的满地的鲜血、看到了她拼命抱着对方的腿哀求却根本无济于事、看到了万千鬼怪狞笑着磨亮刀叉准备将它们分食……
“……我只是觉得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们被鬼怪虐杀。”
这个可怕的世界从很久以前就像一个永无休止的莫比乌斯环,所有人都前前后后排着队麻木地沿着那条规定好的路线永远地走下去,折磨的锁链将他们一个一个地困在其中,没有人能够逃避这个相互杀戮、相互憎恨的怪圈。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打破这个怪圈的话,如果没有人愿意去主动打破这个怪圈的话,那么我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