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严先生要回来了

山东张还是不舍得用印章盒生火,也不敢拾起来。于是印章盒就一直躺在炉子边头。

现在又看到了印章盒,想想自家所有的苦楚,想想所有的苦楚都是这个严先生给带来的,现在连可以改变命运的借条也被讨债鬼——严先生不知塞到啥地方去了,怨气又一次涌上心头,把印章盒当成了严先生用来出气,一脚踢飞了印章盒还不解恨,拿起炉子边头的一把斧头,追过去,照准了还在滚动的印章盒就是一斧头,印章被劈开了一道口子,宁波女人还不解恨,又是狠狠的加了一斧头,印章一裂两半了,一颗颗印章飞了出来,撒了一地,有一张纸头也跟着印章飞了出来。纸头在空中滑了一个漂亮的弧形,落到了宁波女人的脚跟头,宁波女人低头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捡起来一看,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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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党首长写的借条就放在严先生放印章的木盒里,在宁波女人泄恨砸坏印章盒的时候,竟劲直飞到了宁波女人的脚边头,大概是天意吧。

终于寻到了借条。借条是写在烟盒纸上的,可见当时的条件是很艰苦的。也幸亏借条放在印章盒里的,是严先生的印章盒,自从严先生坐牢后。严先生的印章盒再也没有人翻过。也幸亏山东张爱惜印章盒,不舍得烧掉,否则付之一炬,一切都没了……

宁波女人捧着借条,久久久久地捂在胸前。嘴里不停地絮叨着:"老严啊,有救了,有救了。"止不住的眼泪又哗哗流着……

借条送走了,送到首长那里去验证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一切的美好都指日可待了。 海棠书屋

在等待回音的日子里,宁波女人常常一个人坐在屋里,环视着屋里的一切,这时,她才发现屋里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还是以前的模样,许多熄灭许久的记忆似乎也慢慢复活起来。

尤其,八仙桌旁边头那张太师椅依然还在,当年,严先生就欢喜坐在太师椅里,或者慢慢地抽着烟,或者吃着宁波女人为伊准备的酒菜,酒是女儿红,菜是常吃不厌的葱花爆炒螺蛳。严先生吮着螺蛳,咪着老酒,悠闲地讲讲每天碰到的见闻。

这一天严先生还是坐在太师椅里,有点紧张,摸出一包烟,从烟盒里抽出一张纸条,一张叠得很小,写着字的烟盒纸,手也有点哆嗦,宁波女人要去接纸条,严先生猛地收回了纸条,讲:“这是要杀头的事体。”

只看过一眼的纸条,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宁波女人只知道家里借出去了蛮大一笔钞票。

宁波女人愣愣地看着太师椅,看着看着,好像觉得严先生又坐在了太师椅里了,无声地说着话……孤独了那么长时间的宁波女人觉得屋子里好像又多了个人在走动,感到有一股温情在心中慢慢地升腾……

于是宁波女人请人把屋里两人过去住的房间粉刷了一下,把房间的家具擦得干干净净。还特意做了两套新衣服,一套是自己的,一套是严先生的,两个人一人一套,准备见面时穿的,式样是按老款旧衣服模仿做的。毕竟都到了不小的年龄了,不赶时髦,只要喜庆就好。她试着穿上新衣服,在擦得锃亮的镜子前照了又照,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有了一份羞涩的神情,眼内竟含起了泪水。她不知道这是高兴还是伤心,于是把另一套衣服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抱着,生怕又会丢失一般,原以为对严先生只有了恨,原来对严先生的那份情还在,竟然藏得那么深……

严先生要回来的消息在弄堂里传开了。

在严先生即将回老弄堂的前夕,弄堂里发生了另一桩事体。也算是大事体了。统战部门转到街道办事处一封从台湾寄出的“寻亲信”。信中说,要寻原先住在“番瓜弄”的汪小妹。

街道办事处寻到了汪家好婆。

让汪家好婆产生了遐想。憧憬着当年救过的汪家好婆的小伙子有消息了,想象着小伙子在小姑娘辰光的汪家好婆屋里养好伤,回宁波去的路上,被抓了壮丁,裹挟去了台湾,现在寻回来了……

这桩事体对汪家好婆来讲确实是是桩大事体。但和宁波女人毫不相干。

恰恰就是这桩和宁波女人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体,却和严先生的归来搅合到了一起,给宁波女人的生活平添了波澜,给严先生的回归铸下了沉重的障碍,变成分离宁波女人和严先生重逢的铁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