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锡圭赶在周霜去画庐前约了他喝茶,地方是周霜定的,自家铺子,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长岭在头一天就将茶叶送了过来,日头未出铺子里就打发了人去取水,顺便挖出了后院存下的雪水,洗涤熏香撤物件,折腾到周霜来时,整个铺子亮堂得能照出影子来。
程锡圭坐着喟叹,“此地不知来过多少次,今日来访倒像是不曾来过一般。”
周霜也叹,“可见平日之懈怠。”
陈传笺明显地感到,站在自己下手边听吩的大掌柜的忽然摇晃了一下,大概是腿软了。
“下去吧,留绿瑞看茶即可。”
让陈传笺看茶,那就是个笑话,不过好在两位都不是为喝茶来的,随意冲了两盏,茶好水好,红袖添香,倒是没什么可挑。
“李家的事,有些可惜。”
“意料之中。”周霜坐得笔挺,云淡风轻得地应了一声。李宣是个厉害人,这些年虽然经营了美色情报网,但只要没有实据,纵然有些传闻也不过是闹的不好看,闭门思过,朝廷论事,总不能依靠捕风捉影的鬼上身。
“没想到,他在御史台安插了这么些人,四两拨千斤轻轻带过。”
“嗯,可见你们程家多少的师门子弟,尚敌不过李宣这个清流的名声。”
程锡圭淡淡笑了,不以为意。
“最近陛下可招世子进宫?”
“嗯,一月一次吧,多都是随意聊聊,毕竟我名义上的爹是六王爷,聊多了也不好。”周霜自己动手添了盏茶,道:“现在太子新丧,皇后又领了六皇子,垂帘听政也不是不可能,还有希望,那么很多人自然不愿跟李家撕破脸,想拿李宣,还不是时候。”
“既然世子对时局看得通透,那么所谓的时候是?”
“李宣采买女子,有些卖入权贵之府,可总有些卖不出去的,都去哪里了,你不好奇?”
程锡圭却不说话,不过是蝼蚁,送了杀了,他不关心,只是周霜这么说,定然是有了线索。
“她们被国师买了去,当药材炼化了。”
“世子慎言,国师超然,不是我们可非议的。”
“也不是非议,我只是好奇,国师帮陈贵妃害死了太子,又与李宣有所往来,所求为何?”这话,程锡圭竟是第一次听说,平日里极深的城府,都忍不住面上勃然变色。惠帝体衰,国本之事程家自然有所考量,但程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押宝任何一人,太子一党一直都是程锡圭之弟负责联络,虽然知道太子之死,国师在其中有所参与,但……竟不知国师与李宣有所往来,既然与李宣勾连,又怎么会害太子性命?
“我不懂,不知程兄,懂不懂?”周霜睇过一眼,锐利的很。
程锡圭冷静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国师与李宣往来,可有实证?”
“犹记得你我在庙中一叙,陈法师告诉你国师一门,大量使用辰砂,此物炼化需取活婴,因此需要固定生辰的女子用以生产,彼时只知女子都来自陈贵妃在宫中的网络,最近方知尚有一部分则由李宣手下的商人买进,然后往沅州交割,大户人家采买女子是极正常的事情,是以一路也不会有人察觉,但半年前沅州的老巢被到捣毁后,炼化血辰砂之事就交由国师手下的一名道人玄通负责,且在京郊附近置办,此事我有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