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制止,转念一想,他似乎没有理由制止。
无论花离折是想单纯拔出鞘来看一看,还是要一剑杀了他,他都没有阻止她的理由。
弋鳐“茔”地一声出鞘,漆黑的剑身在月光下发亮了许久,那“茔”的余响还回荡在山间,久久不散。
它原本极锋利、极亮,不知为何愈发像一个人挨打受伤之后的肉体,逐渐变得青紫,然后变得紫乌、乌黑,最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一片明亮的漆黑。
依旧锋锐,甚至更胜从前,月华散在剑身,恍然如水。
水深则黑,那是极深的水。
“名剑弋鳐。”花离折说。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双似乎蕴藏着无数过往的丹凤眸子一刻也没有离开剑身。
花离折睁着眼,欣赏着这柄恐怖而曼妙的杀人铁器。
他摇了摇头:“弋鳐不是名剑。”
“它现在还不是,但它会是。”花离折道,“像你一样。”
这一刹那,花离折似乎懂了柳承志为何要将一切都托付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这是柳承志见过的、所能触及的最为接近神的人,如果要在天底下所有人中挑选一个人去对抗神明,毫无疑问只能是他。
假使换了花离折到那个位子,她未必有信心能做出比自己师父更好的选择。
她也会选他。
“李清幽,你想好了吗?”花离折冷不防发问,犹如一支细小精巧的长针,毫无预兆地刺入他体内。
“什么?”李清幽本能地觉得她十分严肃,严肃得像是在宣判病人尚有几日活期。
“看来你还没有想好。”花离折有些失落,又似乎松了口气。
李清幽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确还没有想好。
“师父告诉了你多少?”李清幽问道。
“全部。”花离折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师父和小草一走,只有我了。”
末了,她又补充道:“若不是梁斩性子又冲又犟,我也把事情都推给他,鬼叫这头倔驴有使不完的力气,该他做的。”
李清幽笑了。
他很快又不笑了。
“师父曾传你清幽诀,不单单是为了压制那时你体内的寒毒,他是要你成为当世第一——不,当世第一也不够,是古今第一,才可能与青花魔女有一战之力。”花离折道。
“师父从那时起就已经预料到了么?”李清幽惊异道。
“不,”花离折摇头,“师父他也是一直摸索着,才来到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