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笑,我竟然还记得。
“杀手吗?”阿米娅有些动容。
“倒也没有那么残暴,”我温和一笑,不禁再次陷入了回忆,“大概也是做一些物流工作,只不过运送的都是见不得光的货物。被盗的艺术品、珠宝、商业报价书、产品核心设计……下游下单上游动手,我们就负责两家之间的交易运输。从哪里启程、几辆车出发、走什么道、怎么避开检查、以什么方式交付等等。我就在其中负责方案计划以及统筹全局。”
“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桃金娘先感慨了一句,但很快就皱起脸,双手撑着脸有些闷闷不乐,“但是博士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因为钱吗?”
“钱是一方面,但却不是主因,”想到这里,我又是怀念地轻笑一声,“大概是年少轻狂,又觉得天纵英才,认为将他人耍的团团转会很有成就感,而这样的世界带给了我足够的刺激和自我满足感。”
“总之我一边在学校以研究生的身份作掩护,一边暗中做着这样自认为刺激的工作。”
“那后来呢?博士又是怎么认识那个长辈的呢?”
“后来啊……后来一次任务中遇到了灌娘,我栽在了她的手里。她认为我本性不坏,又觉得我从事这种工作有些大材小用,于是以不告发我为条件,半强迫我加入了研究所,在她手底下做事。”
“她是警察吗?”
“不是。”我摇头,“她是一个研究所的负责人。一次行动中,因为我的团队偏离了原本的计划,盯上了不该盯上的东西,被灌娘揪住马脚,一网打尽。在一个团队中,擅自行动是大忌,他们罪有应得,我并不可怜他们。只是没想到灌娘顺着他们找到了我,在一番交谈后,她给我做了担保,让我进入了研究所。”
几年工作的唯一一次失手就是败给了灌娘,这其中固然有团队太过贪心背离了原计划的原因,但我对灌娘的能力也是服气的。
“你竟然会答应吗?”拉普兰德略略惊讶,“我以为你会曲意逢迎。”
“是啊,我答应了。那大概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无论是从事物流工作,还是进入研究所,都是如此。对我来说,这种实现靠的不是贡献什么或者付出什么,而是做出什么、做到什么。将他人耍的团团转会很有成就感,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科研技术同样如此,我没有理由拒绝。”
“后来呢?”阿米娅轻声问道。
“再后来,她给我在研究所附近租了房,带着我在她手下做了一段时间,就申请让我独立负责了新项目。只是那个项目失败了,她因为给我担保的缘故,被降了职。恰巧那时候我有了新的想法,她难得的还愿意为我的项目负责。新项目的分支比我想象的还要庞大,兼之我在研究过程中又不断提出新的想法,等到项目成功的时候,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提出了一个多么庞大的计划。一开始只是因为量子编码的私密性和唯一性,想针对身份认证方面做出突破,没想到……一直研究到了世界毁灭,研究到了永生……
“她还活着吗?”桃金娘如此问。现场只有斯卡蒂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经历过水下研究室后,已经隐隐知道了我的来历。
“……没有,她死了,连尸体都没能剩下。研究室陷入了危机,死了很多人,为了节省资源,每一个死去的同事尸体都成为了烈火的柴薪。她的尸体,是被我亲自丢进去的。”
办公室内突然陷入了死寂,桃金娘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眨巴着眼睛不敢说话。
片刻后,米莎草草更换话题问道:“那……博士之前的事呢?之前的……家人什么的。”
我耸耸肩,“再之前的事有些乏善可陈,我的养父是个骗子,我从小跟着他一起生活、做局,见识过了很多。他对我称不上苛刻,可也没有过多的教育,而是放任我的成长,大概认为学校会包办一切吧。后来他死了,留给了我一笔钱,我就自己生活。”
“是……仇杀?”桃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病死,死前他见了我最后一面,让我把他多年积攒的钱都捐给教会好给我积德,我照做了,不久后他就死了。他死不多时,那家教会爆出了一些丑闻,于是我又将所有钱从牧师那里骗了回来,分散捐了出去。”
如今想来,遇到灌娘确是一件幸事。
幸运有一个人拉了我一把,将我从那个世界拽了出来。给了我足够的信任,又给了我充分施展才华的舞台。
她从未以长辈自居,却给了我恰到好处的指导和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