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柳知县按照李侍郎的办法,从高老庄选了一些认识高翠兰的人,和差人一起去寻找高翠兰。派出去的人马找遍了数百里的寺庙、姑子庵、道观,哪里有高翠兰的踪影?眼看又是十多天过去了,一个个探马来报,毫无消息。急得柳亦风团团乱转,实在想不出她会到哪里去。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向李大人禀报,请他想想办法。
其实李侍郎比柳亦风心中更急。高翠兰的事情是自己在朝堂之上当着众大臣的面亲口向圣上奏明的,万一找不到高翠兰,他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不过这李侍郎还是比柳亦风城府深一些,冷静一些,当即对柳知县道:“继续到远一些的寺庙去找,重点是尼姑庵;二是画出高福的图像,找到高福,就能找到高翠兰。”
柳亦风马不停蹄地照此办理,一时间 ,“有赏” 寻人启事和高福的画像贴到了大小集镇,高翠兰没有找到,却有不少象高福的老头被送进了官府,但都不是高福。
再说高翠兰自以为是修行之人,不愿意坐轿,只与高福结伴问道而行。少不得风餐露宿,一连走了五、六天,才来到无影山下。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客店,住了下来,便向店主人打听去福陵山的路径。店主人道:“你们是远道来的,不知道这山里的情况。门口的这座山,看起来不高,却是斜坡,它东西长达数十里,常年太阳照下来几乎见不到影子,所以叫无影山。这无影山南面有一条河,过了河还是山。那里有寄云山,剑锋山。山连山,峰连峰,有名字的十几个,俺住这里几辈子了,还没听说过有个什么福陵山?”
高翠兰听了心中一颤,知道要找福陵山很难。但是既然来了,不能就这样回去,还是下了决心要到山里去寻一趟。便对店主人道:“这地方你是熟悉的,除了无影山外,有花草树木的山头,我们总得去看一下,也不枉此行。”
店主人道:“你想从这里进山,那可不是办法。这一带几乎全是秃山,几十里渺无人烟,进了去想找个问话的人也难。你要想找南面的山,还不如往东绕道走,靠山总会有人家,也许好问些。”高福问道:“到南面的山有多少路程?”店主人道:“我也没去过,不过,这样走还能找到人家,可以边问边走。你们要是打这里进了山,恐怕连吃的也找不到,还找什么福陵山?”于是高翠兰与高福商量,决定绕道而去。
他们走一处问一处,始终打听不出福陵山的消息。二人走的筋疲力尽,连高翠兰都有些灰心丧气时,却突然见到一条河。这条河虽然不宽,但从山涧峡谷中流出,一泻千里。山水相连,给这里增添了诗画般的自然景观。
山下不远处有一座石桥。二人来到桥上,坐在石栏上休息。高福道:“姑奶奶,咱们出来将近半个月了,这无影山也绕了大半圈,连知道福陵山的人都没找到。你说的那座山,恐怕还不在这一带?”高翠兰道:“山里那个人讲,过了河就好问了,敢情是这条河。可怎么就没人知道福陵山呢?”
二人正在踌躇,只见从桥旁边走上一个人来。这人走路姿势奇怪,蹦蹦哒哒,有些东倒西歪的。走近看时,却是一位老者,只见他身着青灰色衣服,脸色也是青灰色的,头发稀疏,胡子灰白。高翠兰看着正觉得奇怪,那人却到她跟前停下了。高翠兰以为他是个“打秋风”要钱的,没理会他。不料这老头说话了,道:“看你们这一主一仆是远道来的,要进山吗?”
高福也以为他是“打秋风”的,见他一直盯住高翠兰看,没好气地道:“还进山呢,回去都没有盘缠了。”那老头道:“没盘缠?说话呀,可以想办法嘛。”
高福本意是拿话堵他,没想到人家不买账。只得道:“算了、算了,不麻烦你老人家了,俺们即便要饭也能回到家。”那老头问道:“你们出来不是要饭的吧?”高福被他呛得没话可讲。
高翠兰忙上前施礼道:“老人家,莫要见怪,俺主仆离家已经十几天,要找的地方问都没能问到,正在着急,请老人家见谅。”那老头道:“找什么地方问不到呀。知道之人你不问,不知之人何必问?”高翠兰道:“这么说,你是知道之人了?”那老头哈哈笑道:“我若不知道,天下没有知道之人了。”高福见他吹牛,便走到桥头休息去了。
高翠兰疑惑地道:“敢问老人家,你是?”那老头道:“你问我是谁是不是?就喊我‘老人家’就行了!”高翠兰心中暗想:“我要说出来年龄,还不知谁叫谁‘老人家’呢?”那老头好像听到似地,道:“怎么,喊我‘老人家’你感觉吃亏吗?满打满算,你今年也不过七十六岁?”
高翠兰听他说出自己的年龄,心中一惊,知道遇到高人了。忙问道:“老人家,您今年高寿?”那老头道:“我哪里记得住。我只见过——文王在这修过道,武王在这屯过兵,汉高祖打马从此过,我便是,山上崩出的石头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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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翠兰哪肯相信,道:“老人家真会开玩笑,哪有石头能成精的?”老头道:“你不相信,你知道大唐朝西天取经的唐僧吧?他的大徒弟孙悟空,不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高翠兰一想:“是呀,看来他道行不浅,什么事情都知道。”那老头接着道:“孙悟空蹦出来是个猴形,还不如我哪,孬好是个人形。”
高翠兰越听越觉得离奇,问道:“你说的果真如此?”那老头道:“我看你是个半仙之体,和我同病相怜,不然,我给你唠叨这些干啥?”高翠兰道:“什么,我是半仙之体?”那老头道:“你一脸长寿之相,岁月难侵,阎王不收。难道不是半仙之体吗?这个我不说你心中应当明白!”
高翠兰知道自己是吃了人参果才变成半仙之体的,但她不明白老头说的另一层意思。便问道:“我是一个有苦有难之人,你怎么会和我同病相怜?”那老头道:“说来话长了,我可是喜欢讲故事的,你愿意听吗?”高翠兰道:“翠兰迷茫,正当老人家指教。”
那老头看高福在桥头那边坐着,便带着高翠兰到路边一棵古云柏树下。那里有天然的石凳,让她坐下,讲起自己的故事来。
原来这老头是寄云山活宝峰上的一块灵石,记事时只是眼能观,心能知。而口鼻皆无,身驱不能活动。后来发生一次山崩地裂,这块灵石随着乱石滚到了山下,山涧里也流出了这条河。又不知过多少年,有人在这里修了这座桥。石匠选料时,看这块石头乃无用之材,便扔在了一边。多亏一位能工巧匠慧眼识才,盯住了这块石头。经他几敲几錾,竟打凿成了人形。这石匠真乃天生奇才,匠人中的祖师,他还在石头人手中刻了一把降妖锏,腰间系一条锁仙链。桥修成后,把它立在桥头下方的河岸边,作镇河之用,当地人喊它为“镇河石佬”。
这石佬本来就有灵性,自从有了人形,便有做人的欲念,可想动总是动弹不得。又一次幸运,是雷公电母奉命捉妖降怪,从山上追了下来,几道电闪之后,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震得山摇地动,不知道妖怪被打死没有,可这石佬却惊得灵魂出窍,不由得大喊一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突然觉得自己全身动了起来。开始还有些怀疑,又抬抬胳膊、踢踢腿试了试,果然活动自如。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瞪着眼睛呆了一会儿,便迈开脚步走了起来,这才知道自己真正活了,惊魂过后,高兴的手舞足蹈。
自从可以行动,石佬心中便“野“了起来,求知欲越来越强。白天喜欢到有人的地方溜达溜达,听人谈论天下大事。山崖上他看过绝壁刻石,寺庙中他见过立碑镌字,村庄里他学过儿童歌谣,树荫下他喜欢听秀才念诗。晚上回来就舞动那把降妖锏,惊得那些山妖水怪不敢现身。仍然是名副其实的镇河石佬。
石佬还告诉高翠兰:“这里人烟稀少,修这座桥的不知道是人还是神仙,但是这座桥叫迎仙桥。可能这里离天界最近,天上的神仙下界,很多都走这里经过。桥头路边恰有这棵不知道多少年古柏树,神仙都喊它叫‘云柏’,还有这几块突出地面的光滑石头,犹如石桌、石凳一般,好像专门给人乘凉用的。这里有山有水,风景好呀。那些过路的神仙都喜欢在这里坐坐,还有专门结伴来这里聊天的。这条河是山上的水和地上的水汇集成河的,原名叫汇河。后来,上界看守天河的天蓬元帅因调戏嫦娥,被贬下界,从天上被推到这里,他懵懂的还以为这里是天河哩。因此走错路,投错了胎。神仙们笑话他,故意把这条河叫作了‘小天河’。”
高翠兰听到这里,心里一震,想道:“这条河居然与那‘怪物’有关。这石佬可不简单,连猪天蓬的事他也知道。那‘怪物’只讲他原来当过天蓬元帅,犯过错,没想到还是个情种,居然调戏过嫦娥。今世见不到他罢了,如果能见到他,非问个清楚不可。”于是问道:“那后来呢?”
石佬道:“后来听说这天蓬元帅自暴自弃,当了妖精,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还霸占了一名良家女子;后来,又被孙猴儿降服,取名八戒,跟着唐僧一块去取经;再后来呀,听说还成了正果。”
高翠兰被他说得心跳脸红,不过,还想知道个究竟。忙追问道:“什么叫成了正果?”石佬道:“成了正果就是建了功德,当上官了呗。”高翠兰道:“还当官了,当什么官?”石佬道:“哎呀,你问那么清楚干嘛呀?具体当什么官我就不知道了。就这些事,都是过路的仙家、高人在这里议论我听到的,不然,我怎能知道这样的事?”
高翠兰不好意思再追问,只得转移话题道:“老人家,你能掐会算吗?”石佬道:“我可没那本事。”高翠兰道:“那你怎么一见面就知道我的年龄?”石佬笑了笑道:“你们昨天是不是见到两位白胡子老人,还向他们问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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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翠兰想了想,道:“是呀,他们好像还说什么‘只知云里虚无径,不知深山人行道’,便告辞了。我也没听懂是什么意思。”石佬道:“他说他们是神仙,只知上天路,不问人间事。这你也听不懂?”高翠兰道:“哪明白是这个意思?”石佬道:“你错过了一次机会。”
高翠兰一愣,忙问道:“什么机会?”石佬道:“他们告诉你,他们是神仙,就是想帮你,点化你。可惜你没能悟懂,他们只得走了,岂不是失去了机会?”高翠兰道:“果真如此吗?”石佬点头道:“正是那两位神仙来到这里拉呱,我亲自听到的。他们不仅说了你的年龄,还说你‘有长生不老之相,却无长生不老之术;而且还说你‘与道有缘,但与仙无果’呀!”
高翠兰忙问道:“他们就说这些?”石佬道:“就说这些,还为你叹息哪。”石佬这番话,说得高翠兰追悔莫及。
高翠兰与石佬说起话来无止无休。眼看日落西山、鸟归丛林。高福在桥头等得实在着急,只得走过来喊道:“姑奶奶,问到路径了吗?”高翠兰被他一句话提醒了,忙对石佬道:“老人家,我本来是向您打听路的,只顾说话了。听说这山中曾有个神仙修道的好去处,叫作福陵山,您知道吗?”
石佬犹豫了一下,道:“这一带山的名字我都记得,怎么没听说过福陵山呢?——噢,想起来了。三百年前,曾有一个福王死后被葬在那个山头,既然葬的是福王,应当叫做福陵。对,几百年了,这个陵极少有人知道,你可幸亏遇到了我!”高翠兰:“是呀,真要感谢您。不过,这福陵离这里远吗?”石佬道:“不远了、不远了,过了桥往南走,沿着山往西去,不过二十几里,有一个张弓岭,从张弓岭翻过去,有一座剑峰山,这剑峰山又高又陡,不是太好走。不过,应该在剑峰山后面,可以绕过去,便是那座有福陵的山了。”
高翠兰高兴地道:“说不准就是那地方?”石佬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要问路怎么走,我可是没去过。我还听他们说,当年是个山西道士张果老在那里修过仙,当地人不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张公。后来张果老升了仙,所以他经常走的岭被喊成张公岭。莫非你也要去那里修炼不成?”高翠兰道:“说不成修炼,不过是想躲避世人困扰,图个清静罢了。既然您说张果老在那儿修炼过,肯定是个好去处。”石佬道:“好好好,你到那里去,离这里又不远,心情好了就过来走动走动,也省的寂寞了。”
高翠兰直觉得跟石佬有缘分似的,天上人间的事情他知道的太多了,将来肯定还会请他指点迷津,忙答应“是”,又说了些感谢石佬的话,才辞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