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娇躯猛然一颤,可回想起他的所作所为,纵使倚靠上柱国这等显赫背景,但细数桩桩件件几是皆予自己留有退路。饶是楚帝再想如何处置,尚得忖量如何平息悠悠众口。
这般情状下,她只得强装悠然地掸指抚着披帛,对林尽染显然有些低估,甚至暗暗将他归入油盐不进的人堆里,可这般的人才若是杀了,委实有些可惜。
“染之,你如何能笃定,这位皇帝陛下就是诚心待你,毫无保留?”
林尽染暗暗揣摩淑贵妃话中的用心,默然不语。即便淑贵妃再不受宠,与楚帝终究是二十余载的夫妻,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应也有五六分的把握。或可说,她已经探查到些端倪,当然也不排除她有离间的心思。
他长吁一声,紧蹙的眉峰微微舒展,不由地莞尔,侧脸望尽这一排排的书架,“姨母,三层有如此多的典籍手书,你可曾读到过千金市马骨的典故?”
淑贵妃愕然,恰逢微风拂过,吹起她颊边略有凌乱的发丝,她的神思倏然清醒,却也不曾打断他继续说下去。
“皇帝陛下如今对染之的恩宠,何尝不是在向天下昭显他求贤若渴的心。至于诚心与否,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林尽染见她茶盏已空,不疾不徐地提起茶壶予她斟上热汤,又续道,“姨母是在想,若染之心志如此坚定,为何还要来冒险见上你一面,是吧?”
“是为了那青楼女子?”
林尽染摇了摇头,迎上她那略有诧异的目光,“从某种程度而言,我宁愿姨母断了杜子腾这不切实际的念想。”
淑贵妃星眸幽沉,扬了扬线条清俏的下颌,冷笑道,“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不近人情。”
“不是不近人情,而是清醒。”林尽染连忙纠正这稍显不当的措词,喟叹道,“恐仅有局中之人沉沦而无法自拔。兴许杜府尹心中了然,不愿承认,若纳清雪姑娘进杜府,他将面临怎样的困境。”
“可染之又劝······”淑贵妃下意识地接过话茬,却又顿感失言,匆忙掩住薄唇,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迟疑良久方咬住下唇,语调中略有不甘,“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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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染之赴会的主要目的,申越!”
“你是何时发现的?”
林尽染轻轻仰起头,望向窗外的青空,眸中略有惋惜和怅然,“说不清楚。兴许是在江南,又或是回京后,元瑶从未与我提过申越有何心思,但我能感觉得到。”
淑贵妃眸色突转自嘲,缓缓站起身,走向窗台,眺望远方出神,未多时传来一声慨叹,“我从未想过,你主仆二人竟将我当做是元瑶的代替品。”
“从姨母的身上,染之的确看到了二十多年后的元瑶。”
他对入阁前那刹那间的晃神供认不讳。淑贵妃到底是娇养在皇宫,吃穿用度自然是顶好的,如今虽逾四十,可仍维持半老徐娘之态,风韵更甚,尤其钟爱一身紫衣,与元瑶一般无二,无怪申越会将她作为替代品。
“那不妨说说,你有何打算?”淑贵妃迟疑一会,语音中含有几分戏谑,“难道你还想让皇帝的妃子嫁给他不成?”
林尽染起身,踱步至她身旁,目光缓缓落在她的面颊上,端详许久,“姨母可自由出入宫城,与申越逃出长安,浪迹天涯也未尝不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淑贵妃在说出这句话时,几是咬紧住牙根,所幸未有旁人见证这等狂悖之言,否则真该将他当众枭首。
“方才姨母问我,殿下若想争一争那位置···染之不妨将话说得再明朗些,只要您在殿下身边一日,他就无法切断与赵氏的关联。这个答案,陛下早已予您,不过姨母到底是为了赵氏,还是真心为了殿下,仅在您一念思量。”
她默然,当下的形势并非是杀一个林尽染便能解决,可无论是替谁谋划,离开长安,便是令南海多年的布局毁于一旦,失去现下所有的掌控。
激烈的内心思想斗争,令淑贵妃的呼吸不免粗重几分,胸腔急剧地起伏难定,这个答案呼之欲出,她断然不能如此轻易离京。
“你走!”
她见林尽染未动分毫,幽深的眸子审视着她,心中未免更为气愤,语音不由地高了几分,“你走啊!”
林尽染未有言语,自顾自地要转身离去。
淑贵妃兀地唤他止步,冷声道,“染之,身为姨母不妨提醒你一句!当心那位皇帝陛下,还有,姨母也不会再有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