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挽月替他回答了:“凭你爱我,是吗?”
说完,她很突兀地笑起来。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滑稽荒谬的笑话。
詹挽月一边笑,眼泪夺眶而出,顺着眼角往下滚。
鼻尖和眼眶充血般发红,仿佛要淌出血泪。
“我不欠你的,况承止,跟你结婚,我也付出了真心,我也想过跟你厮守一生,生死不弃。”
“我没有上帝视角。元旦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和詹绾阙之间的纠葛,我跟圈子里很多人一样,以为你们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真情实感相爱过。”
“我知道你性格恣意妄为,你不愿意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迫你,所以你当初答应跟我结婚,我以为你对我也有好感,詹绾阙在你心里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从最开始就没有质疑你跟我结婚的真心。”
“你带我去法国看演唱会,跟我一起做戒指,在工作室用刚做好的戒指对我求婚,我当时真切地感觉到幸福,我相信我们可以一直幸福下去,我觉得自己终于有家了,有了一个落地生根的地方,再也不是一个无根漂泊的浮萍。”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亲手打碎了我对你的信任,让我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的蠢货!况承止,我有多喜欢你,我就有多讨厌我自己。”
“凭什么永远是你说了算?突然爱我的是你,突然又不爱的还是你。”
“没有任何解释,只因为你自以为是的误会,你就可以冷暴力我整整四年,傲慢到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结果你刚才在车里跟我解释了一堆,说你其实还是爱我的?况承止,你太可笑了。”
“我消受不起你这种爱,带着你的爱滚出我的世界!”
詹挽月一句一句抽走了况承止的力气。
比起刚才那一耳光,这些话才是捅入他五脏六腑的利刃。
况承止感到一种濒死般的疼痛。
詹挽月终于能推开他了。
“你怎么好意思说爱我?”
詹挽月的嗓音和身体都在发抖,她笑着,也咬牙切齿:“你还不如真切的厌恶我。”
这四年里,詹挽月不知道期待过多少次,她和况承止能回到新婚那年。
但她又清醒地明白,这种期待只是一种奢求。
这世界上哪有人会同时爱你又伤害你?
事到如今,听见况承止说一直爱她,詹挽月只觉得恶心。
他在亵渎爱这个美好的字眼。
况承止好像又挨了詹挽月一巴掌,面色苍白,狼狈站在原地,声音低哑对她说:“对不起。”
“都是我的问题,我姐之前就说过我,说我一直在俯视你,不尊重你,想挽回你却只会用更大的权柄压制你,我……”
况承止吃痛地咽了一口气:“我确实傲慢而不自知,我践踏了你的真心,在这段关系里,我害怕我是爱得更多的那个。”
说到这,况承止眼前又浮现母亲从集团高楼一跃而下,在他眼前摔成一滩血肉烂泥的样子。
至死也没有瞑目的眼珠就那么滚到他的脚边,一动不动盯着他。
说不上是一种警告,还是一种诅咒,这二十多年,无数个午夜梦回,那个眼珠都在对他说,这就是倾尽所有爱一个人的下场。
他是如此怯懦,怯懦窥见到一抹虚影就急转掉头,落荒而逃。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成为坠下高楼的那个人。
况承止痛苦地将那些血腥暗黑的画面从脑中驱逐。
可是那些画面像长出了藤蔓,从各个角落朝他冲过来,缠住他,捆紧他,吞噬他,用他的血肉做滋养他们的养料。
况承止瞳孔失焦,他认命地承认:“……我跟我爸一样,是个自私的烂人。”
詹挽月强撑着自己站稳,冷声道:“对,你自私,全世界你最爱你自己,谁跟你进入一段亲密关系,谁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所以,麻烦你,不要再标榜爱我,一次又一次来纠缠我。”
詹挽月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玩弄她,她只是执着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二年而已,有眼无珠也罪不至此。
她明明已经接受况承止从没爱过她了,现在又戏剧性地告诉她,不,他一直都爱你。
整整四年,让你反复自我怀疑,自我贬低,不断复盘自己到底做得不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