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两只手捧起她的下巴来,报复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嘴上重重地印下一个吻来,然后又放开她,显得有点心慌意乱地道歉着:“啊对不起……我不该从你身上寻求安慰。但是我的确觉得好多了……对不起……”
杜薇身体僵直着还没反应过来,却不由自主地回味着那个来得快消失得也快的亲吻,好久没有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了,甚至连这类甜蜜的期待也像是遥远的上个世纪的事情,此时和此刻,杜薇万分确定,自己爱舒南的心不曾递减,只是被封锁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而他的吻,突如其来地打开了那把尘封已久的铜锁。
过了好一会,杜薇才从心底萌发出“罪恶感”这类东西来,方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并不是自由之身,也没有爱舒南和被他爱的资格,意识到自己似乎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经意间有了什么毁灭世界的行为。
不,每个人的心灵都应该是自由的!
我可以离婚。舒南的吻带来的那种麻酥酥的刺激感仍停留在她的身体上,意识到自己的极度渴望,一瞬间,她突然坚定了这个此前还一直软塌塌的念头,在被这个念头惊吓了一阵以后。
她回了信息,说有事情今天晚上不能回去了。
舒南再度盯着她,仿佛要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你不要再将我推给朱媛媛。小薇,我没有打算再婚。”
“为什么?你难道,还是只关注自己的前程吗?”杜薇心中的舒南,一味地没心没肺,她这句脱口而出的疑问,并不真为媛媛而发出,更像是承载了她自己数年以来的怨愤、不解、折磨。
“并不完全是……你知道的,除非……,算了,我也不想给你带来太多苦恼。”
可是你已经带来了。杜薇在心里苦涩地想着,她从没有过任何时候比现在这个时刻更渴望离开自己的婚姻。
舒书醒了过来,同时烧也退了不少,俩人同时舒了一口长气。
“爸爸,我梦见妈妈了。”舒书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舒南听了也觉得有点难受,顿了顿,他拉过身后的杜薇对孩子说道:“舒书,杜阿姨也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舒书盯着她:“要是杜阿姨是我妈妈就好了。”
舒南有点尴尬地看着她,于是杜薇上前握着舒书的手,温柔地安慰着:“我和你爸爸是很好的朋友,你永远都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妈妈呀。”
他们关门出去的时候,舒南双手扶着杜薇的双肩:“如果可以将前面半句话去掉,只保留后半句,我愿意付出一切。”
“舒南!”杜薇惊讶且带愠怒地喊出声来。
“Sorry,真该死,我又犯糊涂了。”说着他顺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杜薇看着反而不忍心起来。
丁莉的电话在凌晨时分还是接二连三地打过来,直到舒南说舒书醒了,并命令她不要再打电话赶紧去睡觉。
杜薇试探性地问起舒南是否应该问问舒书关于是否误吃什么药品的事情,舒南摆摆手,说既然孩子没事,自己不愿意去追究那些个细节了。
“你失眠很严重吗?”为了岔开自己挑起的不那么愉快的话题,杜薇便没话找话地想到了舒南开安眠药的事情。
“是的,有段时间了。”
“为什么?”
“我有心事,解决不了的心事。”俩人坐在医院寂静的长廊上等待着天亮,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舒南突然又显得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你不会是又犯起了职业病,想替我治疗吧?我想这次你是治不好我的,不,你能治好我,但作为心理咨询师你没法给我治疗。”
“舒南,我想你错了,”杜薇不紧不慢地说道,“心理学所公认的疗效法则,能治好你的只有你自己而已,永远别企图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在她这份不紧不慢的镇静背后深藏着的,却是逐渐上涌的冰凉的悲哀,“就像你的问题也是你自找的,并没有人强逼你。”杜薇对舒南说,同时也像在对自己说。
即使一贯自以为自己的心理也锻炼得足够强大,自认可以成为自己最好的心灵导师,甚至多年来不断创造发展的精神胜利法已能帮自己战胜一切焦虑,杜薇仍在此刻很无奈地发现,她也会生一种叫做心理的疾病,而且她并没有把握能治愈自己。
“天好像快亮了……但我好像希望不要那么快天亮。小薇,你知道的,你当然知道我想说但不能说的话,是的,我知道我不能说。”
每个人的心中都驻留着一个魔鬼,它占据在心脏最脆弱的位置,时刻侵蚀着我们的心灵。丁莉的心魔是来自爱的嫉妒,杜薇的心魔是对被误解的愤恨,舒南的心魔是渴望得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