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京都的灯火逐渐熄灭,渐渐安静下来。
每个夜晚有些睡不着的人,可能是南城的姑娘在思念远行的情郎,也可能是北城的夫妇在发愁明天的生计,亦或是……升到正二品的户部尚书齐光机械化的在署衙处理公务。
房间内书架高耸,层层叠叠地摆放着各类典籍、账册与奏章,一张大的有些夸张的案桌摆在房间正中央,堆积如山的公文与账簿几乎将它完全堆满,齐光在身的缝隙中艰难的批阅着账册。
字迹逐渐潦草,批注逐渐混乱,散开的账本上朱红与墨黑标记着数字与批注,数字编织成经纬,稳住大晋的河山。
官房的门被轻叩两下,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腰间的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户部愿意带,还带的起这些累赘东西的,除了云旗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齐光继续奋笔疾书,头都没抬:“东西都运出去了。”
“运出去了。”云旗打个哈欠,看着几乎快要能把齐光埋起来的账册,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从旁边拉过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齐光拿起了新的一本账册。他端起茶杯抿了口,然后就把茶杯扔到了一边,毫不掩盖面上的嫌弃,“这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户部的茶自然比不上云府特供的茶叶,云大人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齐光话说的客气,但赶人的意思也十分明显。
“说起来,我刚才看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云旗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将两只脚架到了桌子上。桌上的账册晃了晃,眼瞧着就要倒下去。
齐光眼疾眼快的扶住了最外面的账册,十分费力的将小山重新堆回去。
他用帕子擦了擦沾染上墨迹的手,狠狠瞪了一眼在一边看好戏的始作俑者:“什么有意思的事?”
云旗抬手去推齐光刚码整好的账册,账册左摇右晃,努力维持着平衡。
齐光的脸越来越黑,就在他的火气快要压不住的时候,云旗忽然悠悠的开口:“我看见太子殿下跟着车队出城了。”
“什么?”齐光把笔“啪”的一扔。
桌上的账册本就摇摇欲坠,再被这么一震,就直接轰然倒塌了。
“你怎么不早说,赶紧派人去追。”齐光抬脚跨过倒在地上的账册,迈步便往外走,往日的端庄持重消失殆尽。
云旗拨弄着鬓边的碎发,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讥讽。等到齐光手搭在门上的时候,他才幽幽开口:“大人,现在可不早了,这户部蜀衙除了巡逻的,可就你我了。大人是要将这样的机要说与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下人吗?”
齐光冷哼一声:“云大人在家里清闲惯了,自然不知道若是有急事,让人将那些人唤回来也就是了。”
“齐大人说的有理。”云旗点点头,脚尖晃了晃,将桌上幸免于难的账册也踢了下去,“传话、聚集、指派……等这些事折腾完,恐怕就天亮了。那时候太子殿下应该已经出了都城地界了。”
齐光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半靠在椅子上的人:“你什么意思?”
云旗伸手拿过架子上的毛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太子夜奔出城,大人派人去拦就拦的住吗?”
齐光微微眯眼,上下打量着云旗。
他向来不愿将户部的活计交给云旗去办,今天晚上督运的事情本来也是分给别人的。但云旗却一反常态,抢了这项活计,如今出了事,却又百般阻拦,不知道是在谋划什么?
“你说的对。”齐光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云旗身上移开,低头去捡地上的账册。
这云旗虽生的一副好皮囊,身上也有不少秘密,但为人却肤浅张狂,更是个藏不住事的,贪婪与算计都挂在脸上。
齐光自诩看人还算准,云旗这样想了,必然是会这样去做的,而只要云旗想做,便没有做不成的。
今天这出戏,摆明了就是云旗有意放太子出城。那就让他看看,云旗接下来要做什么。
齐光将账册整理好,重新在桌案前坐下,拿出一张新的纸:“得再调配些物资,从五城兵马司调些精兵押运,派个妥帖的人送到临清,务必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
听到齐光说要派人去临清,云旗将架在桌子上的脚放下,轻咳一声,声音中带上了难得的恭敬:“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没有。”齐光摆摆手,“天色不早了,云大人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户部尚书崩逝之后,齐光便升到了尚书的位置,云旗靠着皇帝的宠爱,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功绩一跃升到侍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