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付景明可能只会吩咐一声“再去找”,可现在他却觉得挫败的很。
他治不了林星火的病,也救不了林星火的命,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如玉般的人儿越来越虚弱,离他越来越远。
他的地位与权势、手段与算计在这时都显得毫无用处。
桌案上的茶水变得寡淡无味,付景明在戒酒后第一次怀念那种沉沦的感觉。
他用手扶住额头,努力不去想那些林星火被感染的事情,但这念头就是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烦躁的问道:“有酒吗?”
顺宁心疼的看着付景明。
自从林公子来了之后,太子殿下露出这样表情是时候便越来越多了,以前他希望林公子能在王府多待一些时日,自己的活计也能轻松一些,可看着太子殿下这个样子,他突然又希望林公子能早些离开。
他的想法一直很单纯,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殿下好,想要殿下过得舒心。可这军中,除了军医用的药酒,哪还能找到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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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宁有些为难的回道:“殿下,这是军中,恐怕……”是没有的。
付景明喝了口茶,只觉得味道苦涩异常,他将茶杯放下,定定的盯着跪在下面的人:“明天开始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七日内到达临清。”
顺宁扯扯嘴角,没有直接应声下去吩咐,轻声劝道:“临清疫情那么严重,殿下还要以身犯险吗?若是为了临清的百姓,殿下亲自押运到城外,已是足够。”
付景明摇摇头,将茶杯拿起,又抿了一口:“都已经到城下了,也不差再进一步。”
“那不一样,殿下您……”
付景明不想再听顺宁继续啰嗦,他将水杯往桌上一摔,沉声吩咐道:“你下去吧。”
顺宁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看向付景明的眼神分外沉重。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退出房间。
付景明看着桌上的烛火,定定出神。
其实顺宁的意思他都明白,水灾旱灾年年有,瘟疫虽是少见但也遇到过。往年若是有这些事情,他作为太子,要做的也不过是在京城坐镇,调配物资、派遣官员,那些灾患不都也平平安安的过去了吗?
临清的这次灾情虽然严重,但有林星火的提前布置,却也没有发展到需要他亲自押运粮草的地步,更不用说他亲自进城救灾。
所以……
所以……
他种种的反常,都只是因为林星火。
如果他只是将林星火看做是棋子,看做是破局的关键,那之前的事也勉强说的通。可显然不是这样,他在得知林星火从京城跑出去时便已乱了阵脚,在听到临清瘟疫爆发时便不顾一切的夜奔出城。
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与冷静,忘却了自己接受的帝王教育与权衡之道。
即便是被那未知的力量所裹挟的这些年,他也不曾这样的急躁,生死关头也不及他听见林星火感染瘟疫时的半分慌张。
在得知林星火只有不到一年寿命的时候,他没有自乱阵脚。因为他知道,一年的时间还有很多,因为他觉得,一年的时间还有很长。
很多事情都还能改变,很多事情都还来的及。
可当时间急速缩水,所有的结果都尽在眼前,他又控制不住的开始慌张。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一直都没有接受林星火可能会在一年后病逝的事实,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后果。
付景明见过用承诺伪装的深情,用照顾表演的温柔,也知天家无情,那些情情爱爱、心软念旧便是应当最先抛弃的东西。可他还是在林星火那毫无原因的信任、一点一滴的心疼、不明来源的崇拜,还有那同为“异类”的惺惺相惜中一点点沦陷。
一个离谱的念头在付景明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来,变得越发清晰,难以忽视。
付景明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
他这段时间的反常,他的冲动,他的武断,愧疚,急躁,恐惧……其实都是因为他对林星火的感情早就超过了那条界限。
他用温情为林星火织了一张网,最后自己却也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