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义父,您领着手里这仅存的几万辰荣血脉,就打算慷慨赴死吗?您就从来没想过,带领他们发展壮大,世世代代繁衍下去吗?如果你们都死了,那辰荣就真的亡了,过不了百年,辰荣就是被写进史书里的一个名字而已。而您洪江大人最后在史书里的评价一定不是‘尽忠报国’,而是‘负隅顽抗’,连这都算好听的了。或许您会说不在意自己死后的名声,自己痛快了就行了,可是义父,埋在地下那些您的昔日袍泽,包括我爹,他们愿意吗?他们愿意看着你领着他们的后代去一心求死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
“义父,当日我初识相柳的时候他就同我说过,你们就是一群‘傻子’,在做可悲的事情。可我不明白,明知道事情做的不对,为什么不改?除了日常操练,你们有太多事情可以做,别的不说,就说最简单的,山上数万精壮劳力,几百年了,你们就想不出来可以开荒种地,自给自足吗?还要相柳出去杀人赚钱换粮草,动辄搞的一身伤,义父,你不心疼他吗?整日说些悲春伤秋的话,喝醉了凑在一起唱一曲故国悲歌,这有什么用呢?是能换粮草,还是能换药材,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相柳带人出去抢吧?遇到事情就知道去找军师,义父,您这位‘大人’是不是做的太便宜了?”
“小夭,别说了!” 相柳的语气有点急。
“好,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 她的眸色缱绻……低头不语……
一时间,帐里的气氛陷入尴尬。
小夭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洪江当初带领这样一支队伍,的确只是想顽抗到底,即便是以卵击石,也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没想到,几百年了,他们竟然还没有死。
数百年来风云变幻,这天下早已不是从前的天下。皓翎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日盛一日;西炎换了野心勃勃的年轻君主,正暗暗积蓄一统天下的雄心和实力,而辰容已经埋进黄沙,渐渐被人遗忘。只有洪江和这数万将士还能偶尔让人们想起,天下好像曾经有过一个辰荣。
可是,也许洪江能征善战,是一位合格的将军,可惜他不是一位合格的领袖,他没办法领导这几万人找到一条光明的出路。他们被困在了山上,有战事被动挨打,没战事醉生梦死。恐怕洪江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没有相柳,不用敌人来犯,他们自己没准就在哪个寒冷的冬天冻饿而死了,那他洪江和这数万将士就成了整个大荒可悲的笑柄。
最近这几年,又是因为小夭,辰荣军的境遇才实实在在有了改善,扪心自问,洪江这位辰荣军真正的当家人确实应该觉得“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