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
“姑娘,你在躲避什么,害怕什么,阿妈想知道。”
我好像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嗓子干痒得难受,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七岁那年,我爸妈离婚。不久,爸爸再婚,我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比我小两岁,五岁。我很喜欢她。她还小,爱黏人,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
突然,侧面钻出一个小孩,递给我一杯热呼呼的奶茶。我抿了一口,继续道:
“有一天,我们吃过了晚饭在巷子里玩。不知道什么时候,巷子口出现了一个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后来我每次做梦都会梦见那张脸,醒来时就忘了,全忘了。那个男人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很低,一身深色的衣服。他走过来,我们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那时太小还没意识到危险。”
草原入夜之后有些冷,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我们害怕了,就喊起来。他听见叫喊声,向我们跑过来,手还伸着,像是要来捂我们的嘴。没办法,我和妹妹只能向小巷深处跑去。七拐八拐,我们怎么跑都甩不掉身后的脚步声。到一个岔口时,妹妹对我说,姐姐你快躲起来,躲起来。我跑得快,我回家喊人来。”
夜更深了。星星闪着。阿妈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然后我真的躲起来了,抛下了我妹妹。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个时候太害怕了,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万幸的是,那晚巷子里有邻居出来遛弯儿,救了我们。后来听地方警察说,那段时间不太平,经常有人贩子在附近出没。那件事过去之后,我变得更加胆小怯懦,妹妹却和以前一样阳光。或者说,我的软弱无能衬托得她更加勇敢了。”
陆续有人从旁边走过,进入了蒙古包内去睡觉。
“我以为随着时间推移,我会慢慢长大,变得强大。只是,从那以后,遇到麻烦时,我想到的全是妹妹的那句“躲起来,躲起来”。我开始遇事就躲,无法面对一点点挫折。
城市把我折磨得千疮百孔,我就躲起来,躲到别处。
像极了电视机里的骆驼,把头深埋于沙下。”
草原已不再翠绿,早已黑成了一片。
夜色笼罩像蜘蛛编织的巨大的网,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
我深深呼出口气,结束了倾诉。
出乎意料的,阿妈没有给我安慰。她只是摸摸了我的头,“早点睡吧,明天起来陪我骑骑马。”
我以为那样的夜晚将会是我一生最难熬的一夜,没想到,那晚我睡得那么熟,那么香。
一夜无梦,甚至连那个男人都没梦到。
第二天我迎着内蒙的第一缕曙光,骑着健硕的骏马,和阿妈一起穿梭于绿草茵茵中,奔向遥远的地方。
小主,
远离了蒙古包,远离了圈养的牛羊。
草原变得更加开阔和明亮。
我开始看见野兔和猎枪。
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猎物。
扣动扳机,子弹出膛,准确无比地射杀了一头正在捕杀野兔的狼。
狼。
真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