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翠兰躺在床上,听到外面说话声、口号声、哨子声,脚步声,时起时伏。大约一、两个时辰,才没有了声音。她睡不着觉,又等了一会儿,起身慢慢地把门打开来,外面月光如银,一片寂静。她喊狄姑一块出去解手。由于这里是大队部,好歹后面还有个男女厕所,方便后回来才放心睡了觉。
第二天一大早,刚烧好两碗疙瘩汤,便听到有人敲门。高翠兰忙去开了门,见是二柱,让他进来。二柱站在门口道:“队长叫我来通知你们,吃罢饭去菜园干活。”高翠兰问道:“菜园子在哪里?”二柱指着道:“就在村东头,出了村就能看到。”高翠兰道:“好,吃了饭就去。”
二人匆匆忙忙喝了疙瘩汤,锁了门,就去了菜园。可到了之后,却不见一个人影。她们只得坐在地头等。
不大一会儿,只见一个老头牵着毛驴走了过来,高翠兰看他有六十多岁的年龄,知道这就是民兵营长讲的“庄大爷”了。忙走过去,招呼道:“庄大爷,您来了?”庄大爷道:“你们来这么早?”高翠兰道:“刚来。”
庄大爷问道:“不说是老嫲嫲吗,怎么变成小姑娘了?”高翠兰道:“庄大爷真会开玩笑,我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小姑娘呢。”庄大爷道:“噢,显得年轻。贵姓?”高翠兰道:“我叫高翠兰。”庄大爷道:“那我就喊你高师父了。”高翠兰道:“不敢、不敢,您叫我高翠兰就行了。”
这时,狄姑也站起来道:“庄大爷,我也是来干活的,可是个老老嫲嫲喽。”庄大爷道:“你贵庚?”狄姑道:“才八十一岁。”庄大爷道:“哦,八十一,早该退休了。怎么还叫你来干活?”高翠兰道:“我们是牛鬼蛇神,是来劳动改造的。不干活怎么行?”庄大爷道:“什么牛鬼蛇神,又不是五类分子。你们要真是神呐,还能来这里干活?”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套起牲口来。又对狄姑道:“你这么大年纪了,就回去歇着吧,这里也没什么活干。天太热,要是热晕了,累坏了,我还负不起这个责任呢!”
狄姑以为这位庄大爷不愿意收留自己,有些着急。便求他道:“庄大爷,既然叫我来了,别嫌我老。胳膊腿还利落,就让我在这里干吧。”庄大爷道:“哎——我可不是嫌你老,这里确实没有活干。”他拍了拍驴,道:“你看,我马上把牠套好,这位高师父看着驴拉水车;我呢,去放水浇菜。就这么简单。你说说,哪有活还要你干呢?”
狄姑一听这话更急,道:“这里没活干,那队里不还得给我另外找活吗?”庄大爷没明白狄姑的意思,问道:“什么?”高翠兰忙拦过来道:“庄大爷,我们是民兵营长、还有那个公社的单组长安排来这里劳动改造的,说叫你监督俺。你不让她干活,怎么向领导交差?”
庄大爷道:“噢,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你们得听我的吧?”二人一齐道:“听您的。”庄大爷道:“那就好。”他指着菜园子北面的一棵大桐树对狄姑道:“看到吗,那里有棵桐树,你先到树下面歇着,等有事我喊你。”狄姑愣了一下神,庄大爷道:“去呀!”狄姑这才走了过去。
庄大爷套好驴,安好水车,然后拍了一下驴屁股,那头驴便拉起水车哗哗啦啦转了起来。他告诉高翠兰:“你看着,别让牠偷懒。牠要是停了步,你拍一下牠的屁股就走了。”然后便拿了一把铁锨到菜地里放水去了。
高翠兰站在水车旁,看着那头驴,牠不慌不忙、一老本等地走着。
狄姑坐在那棵桐树下,先是闭目养神。可停了一会儿,便睁开眼往庄大爷那里瞅。她知道自己耳朵背,恐怕庄大爷喊她听不见,耽误干活。可令她失望的是,庄大爷只顾自己在那里放水,并没有喊她。
高翠兰一直站在水车旁,眼看快到中午,那头驴始终神差鬼使般地走着。她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很想试一试用手拍驴屁股的感觉。可这头驴竟然不给一点面子,哪怕停下来一次,拍牠一次,也显得自己在这里站半天,不是完全多余的。
小主,
高翠兰正想着驴能停下来,却听见庄大爷喊道:“好了!”高翠兰抬头看时,只见庄大爷挥着手,知道是叫停了。可是高翠兰没用过驴子,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牠停下。她手忙脚乱,居然跑到驴子前面挡着。那驴子本来是被蒙住眼的,只顾往前走,哪能拦得住,险些被推倒在地。幸亏庄大爷赶了过来,连连喊“吁”,那驴子才站住了。
庄大爷看着高翠兰的脚,问道:“踩着了没有?”高翠兰道:“没有。”庄大爷忙着给驴卸套。随口道:“哎,都怪这驴太听话。也怪我,不该教的教了,该教的没教。谁知道你不会用驴呢?”高翠兰道:“没事,下次就知道了。”
这时,狄姑也走了过来,对高翠兰道:“吓了我一跳,哪有你这样的,硬顶着。你有驴的力气大呀?”庄大爷道:“好了,别埋怨她,今天的活也干完了。”狄姑道:“干完了?我还一直等着你喊我干活呢。”庄大爷道:“对了,你的活还没干呐。去摘菜吧,捡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