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林靖澄的预料,长公主并未有闲情逸致与他叙旧,倒真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可今日这般情形,若无紧要事,怕也不能令她信服。
他默默思忖片刻,回道,“我若是请老告休,你可愿同我离开长安?”
室内登时一片沉寂。良久,长公主显然有些凌乱,语音之中不免夹杂了几分颤抖,“还请林施主自重,你尚且还有家室!前阵子你痛失爱子不假,可膝下尚有林明礼,还有林氏宗亲,岂容你一句‘请老告休’就能放下?”
“我都可以不要!”
林靖澄的语音没有半分犹疑,脱口而出,似是厌倦了数十年来殚精竭虑地为家族、为妻儿、为前程谋划。
“吱吖···哐啷!”
房门应声而开,却又在转瞬间重重合上。
只听得屋内传来粗重的喘息声,随即又响起长公主冰冷的质问声,“那韦英呢?你打算与她和离?”
方才的动静让林靖澄满怀希冀地转过身去,可沉重的关门声又令他神色黯然,支支吾吾道,“我······”
“你这是在羞辱我!”长公主略有叱责地语调响起,沉吟半晌后又稍稍放柔了些语气,“韦英昔日的所作所为,我不曾记恨。因为,我本就是残花败柳,不论是为维护皇室的颜面,还是出于礼制而言,我都该死!”
林靖澄皱着眉头,连忙站起身来,喝止她,“清儿!”
“靖澄,你心里本该有谱。我和你就像是隔着这道门,此生注定再不能相见。即便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我也要顾忌世人的眼光。我不想让明礼背负这样的耻辱,可心底···心底仍止不住祈望亲眼见到他能成家立业,生儿育女。”长公主情到深处,话音愈发的哽咽,甚至能听到几分呜呜咽咽地抽泣。
林靖澄一巴掌拍到房门上,五指嵌进门上的方格,戳破方格中的轻纱,几是要将其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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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同样是所有人最为担心的,长公主的身份一旦昭然于众,以她的脾性,定然不愿苟活于世。若林靖澄与韦英和离,她难保会不顾一切地将昔日丑事说出口。彼时连累的不仅有皇室,还有林、韦两家。
指尖传来些许温暖。他知道,故此,攥紧的左手反倒是愈渐松驰。
“我从时安口中听过兰亭的事。她是个好孩子,不该为明德犯下的错而承受这一切。我只希望她与明礼顺遂平安···知道这些秘密的不过数人,韦英···韦英就一直待在府里吧。若是三皇子也知晓此事,我自会与皇帝陛下分说。日子啊,还是就这样过下去吧······”
这自然是最理想、最美好的情状,可偏偏事不遂人愿。若她知晓周文墨在常乐坊胡言乱语,又当如何?况且任谁都猜不出,下一步棋,这幕后元谋到底会落在何处。林靖澄不敢说,也不想说。
“清儿,跟我走吧!”林靖澄稍有松驰的手,又倏然发力,紧紧咬住牙根,语音中带了几分恳求,“明礼有皇帝陛下和岳家提携,前程似锦。至于林氏,自有族老帮衬。届时,你我隐居世外,再无须顾忌世人眼光。”
几次三番地劝她离开长安,长公主早已心生疑虑,手指有些紧张地攥住衣袂,捏捏放放,终于下定决心,打开另外半扇门,旋即便转身落座,“你先进来吧。”